22、长月烬明

叶冰裳看过的话本子里面，山贼是手拿砍刀，恶贯满盈的，她本是想着自己如今修了仙法，应该不辜负学来的本领，像演义话本里的主角一样行侠仗义，刻意扮的文弱些，孤身一身，准备钓鱼执法。

但出现的山贼和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这些山贼并没有手拿砍刀，而是木棍，因为铁的价格也高，许多农户人家连铁锅都没有，用泥土陶罐生火做饭，家里的菜刀都是卷边的，哪来砍刀呢。

他们也不是恶贯满盈的凶狠之徒，反而是常年劳作，手上、足下遍布老茧的农人。

同乡的一伙人壮着胆子，跑到官道上来打劫，专挑势单力孤的行人下手。

你们这样的人怎么有胆子做山贼呢？好好种地不好么，耕读传家，平淡安稳。

叶冰裳遇到第一波山贼时便这样问了出来。

几个山贼笑了，笑面前的书生满腹诗书却无知浅薄。

种地？我们也想，但没有地可种啊。

原来他们祖上的良田被强行买走，只留下了几亩下等田，幸苦一年种出来的粮食一半交了官府充作口赋和田赋，剩下的养不活十几口人，于是便做了山贼，他们也不会向来往的车队下手，只挑看着好欺负的索要一点买路财，一般人不愿意惹上更大的麻烦，咬咬牙就给了。

京外百姓的日子过得如此艰难吗？

预知梦里的叶冰裳为上京城百姓施过粥，送过衣物，梦外的叶冰裳也不是千金软枕养出来的娇娘，一直知道普通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但她的视野局限在京都，京都居，大不易，能生活在国家都城的人，生活再难，也有个底线，所以叶冰裳之前所接触到的，认为的普通百姓生活不好，是指他们饥一顿饱一顿，一件衣裳姐妹三人轮流穿三年的那种不好。

但没有想到京外的有些百姓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落草为寇，才能勉强为生。

于是第一次钓鱼执法失败，她没有遇到话本里穷凶极恶的山贼，面对拦路的苦难者，她也做不到上前制服，一个不慎，这些人被自己打没了怎么办。

只好留下买路财，好在已经用簪子换了银子，好在这群山贼要的也不多。

这只是个例。

叶冰裳想到，这处富人抢占良田，为富不仁，官员又不作为，才会逼良为寇，但夏国那么大，好官总是多的，像在预知梦里，萧凛的属官都是为民着想，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的好官。

直到第二波山贼、第三波山贼……

在沧州府外遇到了第八波山贼，叶冰裳扫了一眼，和前面七波一样，叹息一声，留下买路财，策马告辞。

可能是因为她走的是官道，所以没有遇见真正见过血的匪徒，但沿途半个月的时间，遇到八波这样的山贼，叶冰裳只感到无力。

她无法对这群人动手，也没有能力彻底拯救他们，上京城贵人们一掷千金，城外贫苦百姓却被抢占良田，无数良民落草求生。

近些年老天眷顾，各地都是丰年，山野间有猎物与野果，可一旦遇到旱涝灾害，这些被官员富商欺压的百姓会不会举起屠刀以求自保呢。

她感觉夏国在摇摇欲坠，可能五年后没有澹台烬，没有周国的攻打，夏国这座高楼也会将倾。

想到预知梦里，萧凛死后，夏国朝堂上劝王妃和亲的官员，骄奢淫逸的皇室。

这是一个自上而下，散发着腐朽的朝廷。

这次澹台烬没有机会回周国做皇帝了，夏国没有了外患，不知道出生即被预言“可兴夏国，可亡夏国”的萧凛能否兴起这个江山。

叶冰裳进到沧州府，里面南北分界，南边是干净整洁，豪宅院落分布有序，北边是茅草破屋，蚊蝇漫飞，中间是片混乱的坊市，有卖物的，也有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