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社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晚修开始前，是学生们最喜欢的自由时间，操场边的器材室就陆续有人进出，郑琦原本想找在舞蹈社练舞的梓敏一起吃饭，正经过球场，一个橘色篮球突然从斜后方飞过来，擦着她的发梢往下坠。

“小心！”

话音刚落，一只手就从旁边伸过来，指尖蹭到篮球表面的纹路，稳稳把球按在了怀里，是林川，他校服早已湿了一大片，额角沾着层汗，显然刚在旁边的球场练过球，他把球扔回给场上喊“抱歉”的人，才回头看郑琦：“没碰到吧？篮球社这两周疯练，下周要跟三班打友谊赛，总有人传球没准头。”

郑琦摇了摇头说没事，抬头时正好看见篮球社社长在场地边挥着手喊：“缺个计分、捡球的朋友，有人想搭把手吗？不用会打球！”她顿了顿，小声说：“我没敢参加篮球社，总觉得我太菜了。”

“没事，想来找我呀，我和社长说。”林川指了指场上跑得起劲的人，又看向她，语气松快：“不过计分捡球又不费事儿，总比晚修前无所事事好，要不……你也来？”

场上的篮球“咚”地砸在地上，弹起的声响混着风里的香樟味，夕阳刚好把两人的影子，轻轻落在了篮球社那面贴满赛程表的公告板上。

她点了点头，声音比刚才亮了点：“那……试试就试试吧，我先找我同桌吃饭去了啊，人家这会估计在等我呢，走了啊。”

“行。”

刚开始的几天，郑琦确实只坐在球场边的记录台记记比分，滚到脚边的篮球她捡起来时，指尖触到熟悉的纹路，会下意识捏紧些——动作里藏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熟稔，篮球社的人很快发现了：有次她捡球时，看到大家都在讨论总结，她站在罚球线想要投篮，社长路过时眼睛一亮：“郑琦，你会打？”

她愣了下才点头：“去年班级赛上过，后来就没怎么碰了，没什么手感了。”

这话刚好被刚喝完水的林川听见，周三社团课，主力练战术时，他拎着个篮球走到郑琦身边，把球往她面前一递：“琦少，记录台多无聊呀，来找下手感呗？你之前投篮挺多准!”

郑琦抱着球站到罚球线前，胳膊刚抬起来，又有点僵——确实久了，投篮姿势都有点别扭了，第一球出手，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准度，她皱了皱眉，林川已经走过来，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腕：“是不是觉得胳膊酸？你以前应该是手腕带劲，现在有点靠胳膊硬甩了，放松点，像去年那样，手腕最后推一下。”

他说着，站到她旁边，做了个慢动作：“你看，运球时也别攥太死，指尖碰球就行，不然跑起来节奏会乱的。”

郑琦试着放松手腕，再投时，球“唰”地进了篮，场边替补的男生们立刻起哄：“可以啊郑琦！藏一手呢！”

后来的练球，就成了“找手感”的默契，有人看她运球偶尔磕绊，会过来提醒：“郑琦，脚步可以再快半步，”；林川则总盯着她的投篮细节，有时她投偏了，他不用多说，就站在篮筐另一侧比个手势——那是她去年常用的瞄准点，她一看就懂，下一球准能调整过来，晚自习前的球场常留着两人的影子，郑琦练投篮，林川就在旁边捡球，偶尔喊一句：“哎，去年你拉开比分那球，比这还偏左点，记得不？”

周五对抗赛缺人时，社长喊“郑琦上”，她有点不敢，毕竟全是男生，在林川的邀请下，她才抱着球站在场上，听见队友喊“传球”，下意识想起去年班级赛的配合——脚步一错，稳稳把球递到队友手里，球进的瞬间，场边的欢呼声里，林川笑着点点头，和去年班级赛赢了时，他在观众席的反应一模一样。

郑琦看着篮筐下滚动的篮球，忽然笑了——原来有些东西没忘，只是需要一阵风、一个球，还有身边人的提醒，就能重新找回来。

直到周五那天，主力们打对抗赛，缺个人凑数，社长直接喊：“郑琦，来替一下！”她抱着球站在场上，听见对面传来“传球给郑琦，她有篮”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把球稳稳传给了跑过来的队友——球没掉，还帮队友创造了个投篮机会，场边爆发出一阵笑，有人喊：“郑琦可以啊！还打配合。”

第一场正式对外赛遇上隔壁普通班时，前半场刚结束，男生们围在场边喝水，社长抹了把汗，拍了拍郑琦的肩膀：“下半场你上！他们实力一般，正好让你找找比赛的感觉。”

郑琦愣了下，手指还攥着替补席的毛巾，林川已经走了过来帮她捏捏肩膀告诉她：“别慌，跟去年班级赛那样打就行，我们在呢，一会儿我多给你传传球。”

下半场哨声响起时，郑琦站在场上，听见身后传来男生们的喊声：“别怕！有我们在！”她运球过半场时，对面有人上来拦，林川立刻跑过来挡拆，朝她眨了眨眼：“传我或者自己投，都行！”那天郑琦投进了两个两分球，下场时被男生们围着夸，她不好意思地挠头，林川却在旁边笑：“我就说她没忘吧，去年她有个球比这还厉害。”

后来这成了篮球社的默契——遇上实力一般的对手，后半场准会喊郑琦上；要是碰到年级里的强队，男生们就先卯着劲拼，等比分拉开了，社长就会朝替补席喊：“郑琦，上来玩会儿！”每次她上场前，林川都会和她击掌给她加油打气，告诉她不要怕，下场时又递上已经开盖的矿泉水问她累不累。

球队微信群里的热闹，比球场还多，群名叫“篮球看我们15人都头大（高一版）”，某天晚上，社长发起了“球服选款”的投票，消息刷得飞快：

张伟：红色！多炸眼，上场绝对气场拉满！

李响：别扯了，红色显黑！蓝色吧，去年校队穿蓝色就挺好看。

社长：郑琦呢？郑琦没说话，你喜欢啥颜色？

郑琦看着屏幕，刚想打“都行”，就收到了林川的私发消息：“选浅蓝吧，你去年班级赛穿的浅蓝球衣，挺好看的。”她顿了顿，在群里回了“浅蓝+1”，没过几秒，林川也跟着发了“浅蓝+1”，后面还加了个球星哈登的搞笑表情包。

选号码时更热闹，男生们抢着要“8”“24”这些热门号，郑琦盯了半天，看见没人填12号，她立马填了——那是她去年的号码，后来拿到球服时，郑琦发现林川的号码是11号。

夺冠赛在五月末，对手是年级第一的三班，打满四节还没分胜负，加时赛时男生们拼得厉害，林川投进一个三分后，比分拉开了五分，社长让替补席喊了换人：“郑琦，来！打完就行了!随便玩!”

郑琦上场时，三班还有人喊“怎么换女生了”，但没等他们说完，林川就把球传给了她——她站在三分线外，想起前几天特意加强的外线，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推，球“唰”地进了篮，场边的欢呼声差点盖过哨声，她转头时，正好对上林川的目光，他边回防边笑着给郑琦鼓掌。

最后几秒，哨声一响，篮球社赢了，大家冲上场抱在一起，张伟把奖杯举得老高，郑琦被挤在中间，笑着笑着跟大家一起转圈欢呼庆祝，全场高喊“冠军”，把气氛推向高点。

夕阳把球场染成橘红色，郑琦看着身边打闹的大家，又看了眼林川——他正帮社长收拾球，偶尔回头朝她笑一下，风里带着香樟的味道，她忽然觉得，高一下的这个春天，大概会记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