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菲:赠予鸢尾遍野

“好久不见，长官。”

秦漾笑着，特制的镣铐限制了她的步伐，将她的自由压缩到了不过三步之内。她坐在桌子前，常年昏暗的宇宙监狱不知从那里泄进来一道银光，正正落在她的脚前，如同一道如银河般好看的沟壑横在了她和佐菲之间，割裂出来的阵营成了正与邪。

谁都没有想到再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包括佐菲，包括始作俑者秦漾。

一阵如死一般痛苦的沉默在这黑暗的监狱之内氤氲开来，化为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钳制着佐菲的脖颈，打破了那呼吸的平稳。他呼吸颤了颤乱了分寸，几乎要牵扯到那泛着柔和蓝光的计时器，让其转为危机意味强烈的红光。

顿了顿，佐菲移开视线，不再含着深切悲痛的视线凝视那一张笑靥如花的面孔，转而只看着那面前的银光，又忍不住涣散直看着那藏在长裙之下相碰发出锒铛声响的铁链。

“……你曾经跟我说你向往自由，现在，你后悔了吗？”

秦漾眼眸忍不住一暗，本就重伤而惨白的脸色在此刻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脆弱感。忽而，她扯开一抹笑来，将那成为阶下囚的卑微感打破，换而又是她那平时的娴静。

“长官，在审讯犯人过程中动感情，是大忌。”

秦漾坐在那桌子前，似乎累极了，停止的背软了软，胳膊轻轻放在那桌面上，手腕上是一对红色的手镯，那是专门监听犯人的用器。她顿了一会，低下头趴在那冰冷的桌面上，如同以往之中感觉疲惫一样，不顾仪态地倒在迫水真吾面前的桌子上，闭着眼睛浅寐。

物是人非，欲语凝噎。

……

……

佐菲审讯过无数个犯人，却从来没有审讯过自己交与真心的恋人。在来这宇宙监狱的路上，他就不断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那看似依然不为所动的心理却在见到她的第一面便轰然崩塌，如洪水猛兽一般的复杂情绪压得他窒息，下意识要去找一株救命稻草，伸手片刻却发现那牢牢抓在手心里的救命稻草沾满了同胞的血。

“经调查，你是马格马星人放在我身边的奸细，所有的情报都是被你泄露出去的。秦漾——”

“是的长官。”

俯在桌面上的秦漾轻声开口，衣领微敞开的脖颈下的颈动脉稳稳跳动，以假乱真的鸢尾花纹身也随着微微跳动着，一下又一下，有力，却又牵扯出莫名的脆弱感。

“我是马格马星人的奸细，我站在你身边是为了偷窃走所有光之国的情报，泄露给了敌人，又帮助他们传递出虚假情报，让光之国的战斗小队全数阵亡。”

上千条人命的消逝在她口中被描述得那么微不足道，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然而那上千条生命，无一不是刚进入宇宙警备队的新人，有的年龄还没有成年。

无数条证据都指向了她，而彼时的她一如平常一样，细心在佐菲的办公室里照料那一盆几乎要枯萎的鸢尾花。等到警备队的人上门用手铐铐走了她，她笑容满面云淡风轻，明知此行是为死路一条，永无回头之路，她却没有丝毫的害怕，只轻柔地给那鸢尾花擦去花盆上的污渍。

……

泄露情报，残害同胞……

一条条鲜血淋漓的人命流过那铁律，直接对她下了死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佐菲问，平日里沉稳的语气颤了颤，流露出无法掩盖的悲痛，“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你明明……”

“长官。”秦漾抬起头来，指尖轻触手腕上那美丽至极的桎梏，惹得那手镯颤了颤，红光更甚。她抬眸看着佐菲，眼底昏暗依稀有转瞬即逝的泪花:“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从来都不是你想象之中的美好。”

“你不知道的，除了光之国那上千条人命，我手上还沾染过更多人的鲜血。”秦漾陷入了回忆之中，自然而然抬手，借着那白光看着自己的手，很白，却蒙着一层永远洗不掉的血污——那是无数无辜生命临死前对她下的诅咒，永世不消。

“……困扰警备队多时的麦里α星球爆炸一案，是我干的，泽丽连云星系的覆灭，也是我干的，啊——这些对于长官来说都不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情，还有那Guys第一批队员的死亡，也是我干的，还有很多很多，多到我都记不清了。”

“长官，就这样看着我吧，你那憎恨的神情比我想象之中要好看得许多。”

秦漾笑着，裙下的脚挪动，发出的铁链在这不大的空间之内与墙壁碰撞，折回更空灵的回音。

她看着佐菲，细细看着他的表情，并没有她言语之中的憎恨，昏暗之中那本身存在的金属光泽感如同那受香火熏陶之中的神明塑像，悲悯之情真切得几乎让人忘了那是主观因素下诞生的错觉。

寂静之中不知是谁的一声长叹，为这段沉重的审讯化下了终止符号。

“长官，我职责与本性都是破坏与杀戮，不同于你的慈爱与温柔。我们永远都不会是同一战线的人，我们，注定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