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是夏天

四月底的天气并不冷，绕过的风沾着清凉的气息，像是恋人勾着指尖的晃荡。

       苏文辞被时不时造访的风吹得眯了眯眼睛，抬手拂了一把头发，挂到几个细小的结。

       她不甚在意地放下手，任由发丝从指缝间滑落，不上不下地勾在肩上。

       桌上的咖啡还有完整的拉花图案，一圈红一圈白，显然没被动过。

       苏文辞盯着上面的心形看了一会，拿起来喝了一口，有些凉，夜晚已经渗进了每个孔隙。

       她放下杯子，又抓了一把头发，将前额迎向凤来的地方。

       刚练完舞，苏文辞惬意地阖着眼睛，背上的衣服有些贴。

     学校的天台咖啡馆她经常来，偶尔是吃完Brunch顺便来一杯提神醒脑，大多数时候还是下了课以后，坐在这里消磨夜晚的部分时间。

       她趴下来，感受发尖在腰上摩擦。

       跳舞的关系，她今天随便穿了一套宽松的衣服，不过好像她衣橱里的风格都是这样。

       柳丞来的时候，苏文辞就侧着脸趴在桌上，手边放着几乎没动的咖啡，大红的花字束脚裤随风鼓动。

     他跟熟悉的同学打了个招呼，走到她旁边，低头看见她指尖断断续续地叩击桌面。

       “苏文辞。”

       他喊了她一声，在她对面坐下。

       苏文辞选的是双人小圆桌，他微垂着眸子，刚好看见她没埋在臂弯里的额头，碎发晃荡着，他移开目光。

       苏文辞眨眨眼，慢慢从桌上爬起来，手臂贴着桌面划了个圈，差点碰倒那杯孤零零的咖啡。

       柳丞眼疾手快挡了一下她的手腕，“小心！”

       苏文辞吓了一跳，手腕的皮肤像是被烫到，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她带着银质嘻哈风手链，转折处有些尖，柳丞皱了一下眉，微呼了一口气，松开她的手。

       “小心，差点碰倒了。”他朝险些受了无妄之灾的杯子扬扬下巴。

       “啊……哦，谢谢。”苏文辞抿了抿唇，耳根有些发烫。

       被他握过的骨节还停留在那一下的触感，她冲他露出一个不在意的笑，把咖啡杯往旁边推了推，转身去翻包里的电脑，“我给你看下现在我们写的代码。”

       苏文辞头发很长，背对他的时候，风把她外侧几缕头发荡起来。

       柳丞“嗯”了一声，在桌下摸了摸刚才握住她手腕的手，向后靠了靠，让腿放得更舒服一些。

       她打开电脑找文件，屏幕上明暗的光落在她脸上。

       柳丞坐直了一点，小臂靠上桌沿，交叉双手看着她。

       苏文辞不喜欢化妆，通常粉底也不打，只描个眉毛，抹个口红，多数时候连眉毛也懒得描，因为她实在不想在早八课六点起床化妆，她起不来，7点40能起来都是奇迹。

     柳丞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她的眼睛很干净，没有画眼妆，没有闪粉，什么都没有，除了靠近眼尾下的一颗小痣，看起来很像狐狸。

       苏文辞调好了页面，把电脑转了个方向推给他。

       “好啦！”

       她眨着眼睛，重新趴在桌上，小臂交叠，下巴搁在上面，有些期待地仰着脸。

       柳丞喉结滚动了一下，笑着应了声，把电脑接过来。

       他晚上不喝咖啡，苏文辞便没有给他点。

这是她之前给他买了咖啡送到他寝室楼下被拒收才知道的事情。

       她在微信问他：“给你买了咖啡，我送到你寝室楼下给你呀！”

       对面过了很久才回，她就拎着咖啡在寝室楼下站了那么久。

       那时候是夏天，她在他寝室楼下满怀期待，从下午等到傍晚，一直临近晚课开始。

       朝食堂去的人慢慢多起来，谈笑声从她身边掠过，她没动，依旧耐心地等着。

       “不用了，谢谢。”

       提示音终于响了，苏文辞捏着手机看了半晌，手上袋子的咖啡已经从冰放热。

       她提起来，眯着眼睛看了两秒里面全化掉的冰块，又朝食堂的咖啡店走。

       “你回的好慢！我晚课给你带杯新的咖啡过去吧！”

       语气轻快，像是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延时。

       这次只过了十分钟就受到回复，还是很简短的一句话，“我晚上不喝咖啡。”

       “528燕麦拿铁好了，这边扫单。”

       苏文辞回过神，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又逃出来，点进排队二维码，528，她扫了一下，抬头挤出一个笑，“谢谢啊！”

     那天她踩着点进了晚课教室，拎着两杯咖啡，刚好对上后排柳丞的眼神。

她没有吃晚饭，一个人喝了两大杯咖啡。

       一杯是夏天，一杯是冬天。

       苏文辞眼前重新聚焦起来，面前的人还在看她的代码。

       她慢慢坐直了身子，摸出口袋里的手机。

       没什么好看的，她刷了几下，关注的博主都没有更新。

       “我看完了，挺好的，感觉没什么要改的。”

       柳丞在笔记本触摸板上划了很久，她写的代码很超前，现在他们专业课都还没有讲到。

       他抿着唇，压下烦躁，把电脑推回去，笑着憋出这么一句。

       苏文辞摁灭手机，放到一边，接过电脑看了一眼，没有什么不一样，就连不同颜色的波浪线也没动。

       她想了两秒，把电脑屏幕的角度扳得小一点，“那……你觉得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柳丞不太想对上她的眼睛，向后撤了一些，扯着嘴角笑了笑，“写得很全面了，我回去把项目摘要写了。”他划拉两下手机，微信没有新消息。

       苏文辞“哦”了一声，点点头，还没合上电脑，就见他已经站起来，没什么表情地冲她扬了一下手机，“舍友喊我回去打游戏，先走了。”

       她愣了一下，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柳丞已经戴上耳机走到了楼梯口。

     苏文辞拿起咖啡又喝了一口，一点余温都没有，很难喝。

       她皱着眉放下，开始收拾东西。

       柳丞这个人真的很难追。

       她烦躁地拉上拉链，忍不住抿紧了唇。

       苏文辞想追柳丞，纯粹是因为这个人长得很好看，声音很好听，脾气也很温柔，至少她这么觉得，毕竟从来没见这个人说过脏话，也没见过他语气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一直就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她这次找柳丞是一起做软件的期中作业，组队刚好找了专业里另一个同学和他，本来打算五一假期再写代码，但她不太喜欢把事情拖到最后，索性一开始就直接写了。

       苏文辞把包甩到背上，摸出耳机，慢慢朝宿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