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秦】莞莞类卿：郑繁传

张氏的出现就仿佛是带着他小时候那些艰难的回忆而来的。

太子泩不得不承认，在民间随父皇四处“逃跑”招兵买马时，其实也有一段相对来说比较安宁的日子，那时候他好像六七岁还是几岁，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段时间他们老秦人出身的士兵跟随着父皇停留在哪个小村子？母妃看他整日惶恐，于是带着他让他和乡间的小男孩儿小女孩儿去玩耍。

他和一个叫张芽的玩的很好。

然后母妃还替他找父皇说，想要让张芽做他伴读。

他好长时间没有学习了，平时都是母妃抽时间教他一些，母妃抹着眼泪抱着他哭泣，“我可怜的儿啊，若是大秦没有亡，我儿还是咸阳里尊贵的公子，我儿可是皇帝的儿子呀，秦历代哪位公子有经历我儿那么惨的？你会有大秦最好的老师教你知识，你会有咸阳城皇帝最受看重的臣子家的子弟做伴读，你会和武将家的子孙一起骑马射箭，你会和文臣家的子孙一起读书学习治国的道理，哪会沦落到要找一个乡野小泥腿子做玩伴？”

然后母妃又会很快止住哭泣，会絮絮叨叨说很多话。

“泩儿啊，跟着你父皇到处跑的日子里你千万别怕。”

“你父皇其实是个有作为的皇帝，但是只可惜，你大父始皇帝在位时没有费心给大秦的未来发展指出一条道路，大秦的军功爵制已经不适合现在用了，大秦没有足够的官员，没有合适的选拔人才的制度，没有合适的治国的思想，大秦的法律也太严苛了……”

“大秦就像一个巨人，从头到脚好多地方都过时了，都生了病，但是始皇帝却觉得大秦很完美，觉得大秦会万世永昌，而你父皇即便是发现了这些问题又能怎么办？大秦这个巨人生了太多的毒疮，哪里能够一个个敷药治疗呢？这个巨人必须死，只有破而后立，才有可能迎来一个身体强壮又有智慧的完美巨人。”

“母妃看得出来，那些造反的反贼都是旧世界的老古董，他们注定掀不起风浪的，一群在始皇帝在时宛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一群手下败将，如今不过是觉得你大父崩了，这些牛鬼蛇神就都冒出头了。”

“但是他们懂个屁！一群只知道分封的注定被时代浪潮淹死的可怜虫，只有你父皇继承了你大父的意志，从你大父开始，这个世界早已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变！可惜他们还沉浸在过去七国分裂的美梦里。”

母妃还说了好多好多，嘴里一会儿说一些对父皇的认同，一会儿说些对大父始皇帝的崇拜。

可怜他一个孩子根本困得要死，一点也不想听母妃的这神经质的叨叨叨。他堵住耳朵甜美的睡着了。

韩姬心里很无奈：“泩儿啊，为娘该拿你怎么办？为娘明明从小就教导你这些知识，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你和你父皇思想及政治立场一样？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她再次叹了口气。

心里有些理解历史里的秦二世对唯一的儿子太子泩的放弃和麻木。

秦朝因为秦二世登基杀了所有兄弟姐妹这件事而带来了很深远的影响，因为胡亥死后被秦三世加谥号和庙号为太宗文皇帝，因此被他们后世人称为秦太宗继承制。

秦朝可以说是龙国几千年来所有朝代里皇位争夺之战里最卷的！凡是皇帝登基，秦朝皇帝毫不客气的将屠刀伸向自己的所有兄弟姐妹。

其他朝代针对打压兄弟也就算了，怎么就秦朝那么血腥，居然还将那些柔柔弱弱的秦公主一刀抹了脖子？

这就不得不说秦朝公主在政治上的地位可以说是所有朝代里最有存在感的。

还记得秦四世的丈母娘其实就是秦三世的姐姐那位大名鼎鼎的馆陶公主嬴嫣！没错，就是那位大秦第一位太子妃鲁元公主的女儿。秦三世登基后将太孙嬴祚一家子圈禁，但是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将这个自小就骄傲着长大的公主怎么样。

可能是同情这位公主自小到大都被太子妃教育着要帮扶弟弟嬴祚，即便是嫁人也是为了给太孙争夺一些更多的助力。太孙被废时，嬴嫣忧愁的想尽法子联络朝臣帮着弟弟重新得到皇帝胡亥的信任，重新被立为太孙。

嬴嫣的一生似乎都是为了报弟弟前世之恩的，这如何不让秦三世对这位姐姐生出一丝心疼。

或许是秦三世知道这位姐姐本身并没有野心；也或许是出于政治考量，看在她母族的面子上，留她体面自由和荣华富贵以安稳汉王不造反。

而且据说秦四世能被立为太子，这位馆陶公主在其中可是出了大力的。

就问问其他朝代皇帝立太子，哪还有如秦朝公主一般能影响到秦朝皇帝？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秦朝是开启女帝登基的先河的。由此可见秦朝公主权势之盛！也难怪秦二世继位甚至会不放心那些姐妹！那哪儿是姐妹，那分明是母族显盛、夫家枝繁叶茂的一个个会抢他皇位的竞争对手！

再之后，等到不知道几百年之后的唐朝才有一位是皇帝的皇后才短暂做了段时间的皇帝，但是却临死前又将天下还给了李家。

唯有秦朝，即便亡国都不是其他朝代的诸如唐朝地方割据、宋朝二圣那样的昏君、隋朝杨广那样的暴君，或者明朝党争、清朝闭关锁国……

韩姬很了解未来的大秦争夺皇位的激烈和惨烈，因为不争就会死！

而他可以说是秦朝最幸福的太子了，没有兄弟姐妹暗中窥伺，只要自己再争气一些，得到皇帝的喜爱，怎会不重用太子，反而培养起孙子？！

韩姬深知“没娘的孩子是棵草”这个道理，她认为历史上的太子泩那么惨就是因为没有一个母性角色的人为他和皇帝沟通化解矛盾。

她收拾收拾心情，想起二世陛下是个再重情不过的人，只要她从最开始一直陪伴跟随陛下，等陛下复国后，怎么着也得像明朝马皇后一样在皇帝心里有一席之地。

她要把儿子养成宛如明朝第一太子朱标于朱元璋那般。

想到此，她又温柔的笑了起来，心里下定决心，“泩儿啊，如今有娘在，娘不会让你和你父皇父子恶化的。娘一定要让你当上皇帝！”

太子泩收起回忆，宠爱了一段时间张氏，成功让张氏有孕后，他又想起东宫还有四五个模样身段都颇为不俗的小宫女。

父皇不将为赢秦开枝散叶的大事放在心上，只好劳累他这个大秦太子了。

一时之间，太子沉溺于温柔乡无法自拔。

这可把善妒的张氏气了个够呛，每日怀着孕还和那些小宫女们你来我往勾心斗角得个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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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郑繁已进宫快两年了，可她除了那次银杏树林相遇之外，再没有偶遇过陛下。

长清殿那边欢天喜地，好多宫人都在传薄七子是个好命的，进宫没有两年就有孕生下了小皇子。

听说陛下也特别欣喜，还在其洗三之日赐名为“恒”。

郑繁扯了扯嘴角，可不是非常高兴，陛下时隔那么多年再次有了幼子，换做其他人也会欢喜坏的。

但这对郑繁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她心里生起一种紧迫感，庶妹进宫三年后才得到君宠，为了那个将会带给她至高无上荣华富贵的皇子，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此后，郑繁开始经常走出宫殿，或去长清殿与薄七子打打交道，或去各处闲逛，以增加偶遇皇帝的几率。

又到了春季，光秃秃的树木枝丫上长出了绿芽，微风徐徐，鲜花开始争艳，还有小鸟的叽叽喳喳声音，万物复苏了。

这日，她带着身边的宦官及宫女来到神仙殿附近游玩。

这里不愧是神仙殿，每个景色都美的不似凡景，郑繁纵然前世今生心理年龄早已不是皮相那般长得那么娇嫩，但谁能说老太婆就不能是小仙女了？

老太婆年轻时也是小仙女呢。

更何况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她重生过。

看着眼前各色花儿们再有嫩绿的枝叶点缀，一个个显得那么可爱美丽。许是美景让人心醉，郑繁突然脑子一道灵光闪过。

不知哪里听进去的，历代秦王都喜好郑卫之音。

郑繁现在满脑子都是揣摩当今陛下是否也继承了这个爱好，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好歹让自己清醒一些，但又回想起陛下亡国前可是个十足十的喜好玩乐的主。

也就亡国后不知道怎么的脑袋突然开窍了一样，这些年也勤勉政事，试问谁还记得大秦亡国一次其实就是他们一直以来敬畏佩服的君王。

而一个人的爱好真的会彻底改变吗？

郑繁招手让站立不远一侧的绕儿，这丫头一贯是个机灵的，“你和中行说（zhōng háng yuè）去取我的那件编钟来。那件没有多大，大概也就一尺（35.5厘米）多高点，你们两个应该可以带过来。”

“是，少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