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别选我

其实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他也有些忘了，他已经死了好久了。

但他好像一直活在祁薄的记忆之中，所以他一直固执着坚信着，祁连没有死，没有人能杀死他。

祁薄回到别墅里的时候，柏柏已经醒了，他一进来就能看到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他像往常一样从背后抱着他，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贪恋的深吸着他的味道。

“你回来了？我做了点你喜欢吃的，我估计你又没吃东西，一块吃点？”柏柏拿着铲子转头望着他。

“先让我抱抱。”祁薄的双手越发收紧，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突如其来的累。

“再不起来，排骨就糊了！”柏柏一脸严肃的语气让祁薄觉得有些好笑，他最后在柏柏的脖子上亲了一口就去了客厅。

他坐在沙发上望着柏柏的背影，距离他与柏柏在会所初遇那天已经过去了五年了，那天正好是他亲手杀死阿夏的时候，而今天正是阿夏和那个警察的祭日。

或许从那天开始，他就开始笃定自己不仅仅会死的很早，而且会死的很惨。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柏柏，柏柏是卧底，而且还是一个不成熟的卧底，他见他的第一面就知道了。

他在警局卧底曾经拍过一张他的照片。当他看到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站在国旗底下宣誓的时候，他突然就知道了阿夏为什么会喜欢上赵媛了。

柏拉图曾经说过，“恋爱是一种严重的精神疾病。”在他看来，爱情是使人失去理智，疯狂的过程。

祁薄不觉得自己喜欢柏柏。他不爱他，不喜欢他，也没碰过他，他只是喜欢他那张脸，喜欢那张和那人有些相似的脸。

没有人会因为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他们都是卑微到尘埃的尘土，扭曲肮脏的蛆虫。

虽然也是真的向往过光来救他们，但等来的从来不是光，而是另一道更极致的暗。

祁薄刚开始的愿望很简单，还没被绑架的时候他只想吃一个冰淇淋，被绑架到人贩子那里的时候他只想要一个发霉的馒头，再到后来遇到那人的时候他只想让他好好的，直到他发现那是骗局的时候他也只是想着今天挨的打少一点好了。

后来，他就看到了被做成人彘的弟弟，被割成一片片却留了个脑袋的父母。

他一遍遍的陷入沉思，思考着是不是自己的愿望过于贪心遭到反噬了，老天爷在惩罚他。

他开始思考人间是不是十八层地狱，他甚至开始觉得所有人的生活都和他一样苦难，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所以他一遍遍的劝说自己，释怀，再释怀。

他告诉自己，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别人并没有比他过得好，所以不必怨憎。

然后，他遇到了他的父亲。他告诉自己，原来有人从出生就被堆在锦玉丛中，他曾经最奢侈的梦想居然是别人最不稀罕的。

怎么办呢？他开始忍不住想，为什么只有他是这样的呢？为什么只有他要遭受这种非人的待遇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曾去救过他？

怎么办呢，他开始有些怨恨了。

他开始接触到权力跟地位带来的快乐，他可以随时杀掉曾经欺负自己的人 ，这甚至是他曾经都不敢想的愿望。

紧接着，他的父亲告诉他，这世界上有警察这样的人。他们代表着正义，他们会拯救穷苦受难的人，他们会来杀死他们。

他不懂，他向父亲问道，为什么所谓的警察那么多年都没有去救过他呢？父亲说，他们不知道有这种地方，他们的精力很有限。

父亲问我怨不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怨谁。怨父母跟弟弟吗？他们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怨谁，怨警察吗？不，那群人被他亲手解决掉后的多年，他们都没有察觉，他怎么怨？

怨命运吗？那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他胡乱埋怨也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说到底，他谁都怨不得。

五年了，他跟柏柏会走到那天吗？走到柏柏需要抉择的那天，他会选哪边呢？

“在想什么？”柏柏盛好米饭端到祁薄的面前，看着他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

如果真到那天，柏柏，别选我……

那样对不起所有死去的人，你要永远活在阳光之下，哪怕狠心一点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