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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

周生如故:一念怀安

血腥和屠杀的权力更迭从来不是乱世中令人咋舌的悲剧,高氏与皇族共天下的日子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父亲无声息地被勒死在宫中小道里,尸首在次日高家抄斩流放的哀嚎声中挂到了城墙上示众,祖母在重病中惊惧而死,遗体甚至来不及安葬,便被戚家下臣指挥着官兵扔去了乱葬岗。几房叔伯姊妹们被快马上叫嚣的狂徒挥舞皮鞭驱赶着发配去最苦寒的地方。而象征着高氏门面的高太后,若说她踏入宫门那一刻象征着高氏一族万民瞩目的红日,如今成王败寇,她的结局也不会比冷宫墙边亟待拔除的杂草好到哪去。

这些高云和都没有亲眼看见。彼时的她正跪在戚太后面前,用最谦卑的语气恳求她放过自己的胞弟。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戚真真轻蔑而倨傲的眼神。她走到云和身边,伸手拽起少女散乱的青丝,那力道足以拖着她往殿外走去。云和因她的动作趔趄地匍匐在地,她吃疼地要紧牙关,旁边是妇人拖地的金凤长袍:“太后新染了指甲,仔细手疼。”

那人啐她一口,松开她的头发:“ 别忘了你是为何才留了这条贱命,知足吧,这天下还留有姓高的余孽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高家出过两代皇后,自然也有刘姓公主亲上加亲。云和的母亲出身皇族,因嫁高氏而受封公主。正因如此,在刘氏宗亲的力保之下,丧夫守寡的公主和她不能传嗣的女儿便得以长长久久地“赐居别宫”,而云和那甫一出身便受万千宠爱的幼弟,自小离不了乳母照料的弱质孩童,注定只能埋没于三千里路上,那滚滚黄沙里。

高氏勋贵并非良善之辈,与戚家的贪得无厌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多行不义必自毙,从古至今没有那个权倾朝野的家族可以善始善终。高氏一族现今的惨状正如同曾经被高氏践踏的无辜鲜血,因果轮回,何去何从?

云和颤抖地将满是泪痕的祭文烧毁,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曾经,那些与她欢声笑语里共度年华的哪里是穷凶极恶的歹人,不管后世如何看待,无论百姓如何唾弃,那些逝去的生命始终是与她血脉相依的亲人。可是她除了哭泣,什么也不能做。

在绝望地度日如年里,挥向高家人的屠刀终于收敛了锋芒,荒僻的别宫也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高淮阳竟然还活着。手握大权的戚太后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放过高氏的女儿,而她特赦淮阳的原因属实荒诞可笑。因为那一对年少时缘分凑巧的玉佩,戚真真认定了在大殿上发誓终身不娶妻生子的周生辰对淮阳有情。面对执掌数十万大军的小南辰王,威风凛凛的戚太后居然也会使用如此龌龊的手段。云和在嗤笑过后便是长久的庆幸着,好在上天怜悯,她没有成为最后一个高家人。

劫后生还的两姊妹免不了抱头痛哭一番,在这难挨的杀戮里她们甚至不敢去想明天;而现在她们活了下来,可除了麻痹自己,装傻充愣的了此残生,两个女孩的未来已经显而易见的暗无天日。

高淮阳问妹妹

高淮阳和儿,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难道冲到戚太后的寝宫里刺杀她?难道挟持皇帝,命令太后放她们远走?云和是侥幸活下来的高家女眷里年纪最小的,可是母亲、姐姐都问过她。怎么活下去,谁也不知道。

刺耳的鼓号声划过天际,惊起屋檐上停留的鸦雀,这般隆重的乐声,只有在这个国家遇到极其重要的事情才能出现。云和从冷炕上爬起来,推开破洞的窗户

高云和外面在庆祝什么?

看守她们的宫人爱答不理地朝门内瞥了一眼:“是小南辰王和南朝达成议和,南萧来使求取公主,以结姻亲之好。”

南北两朝实力相当,彼此摩擦了多少年,试图一统天下的野心并不会因为一纸婚约而善罢甘休,只不过这短暂的和平确实能为刚刚进行朝野换局的北陈一些调整喘息的机会。可是刘氏皇族没有一个傻子,一旦两国再燃战火,那位和亲公主的命运只能是祭旗。谁也不想牺牲自己的孩子,所以没有家族庇护的孤女成为了戚真真的首选。

为国献身的大义如同送别公主时梳妆佩戴的朝冠,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压在了高云和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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