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乐夏扶着墙，神色不佳的走到病房，看到迎上来的祁风，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他露出抱歉的神态，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麻醉的后效没过，我刚醒，现在却觉得困得睁不开眼睛，又想回床上躺着了。”

祁风表示理解的说：“麻醉都是这样的，你先回床上躺着吧。”

乐夏微微点了点头，走进房门，躺在床上，拉过被子，闭上眼睛，重新做出一副挺尸状，虽然她跟祁风说困，但其实她却没有丝毫睡意，心里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的，累得就好像自己的心已经在外面周游了世界刚回来一般，真是奇怪，她被那个枪法不准的歹徒打伤的并不是心脏，为什么会觉得心累呢？她想大概是经历过伤痛之后，每个人都会生出的多愁善感吧。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她依约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直觉告诉她，可能是薛凌白。她不由得紧张的闭了闭双眼，她并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薛凌白，万一要是薛凌白问她为什么要帮他挡枪呢？她要怎么说，难道要她说是因为高估了自己的属性与技能吗？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乐夏全身都紧绷起来，精力集中，力求将“尸体”假扮到位。

那个人似乎走了进来，走到了乐夏的床边，虽然乐夏没有睁开眼睛，但仍然能够感觉得到，有一束具有穿透力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直游离在她的周身，这么令人感到压抑不安的目光，在乐夏认识的所有人里面，也就只有薛凌白而已。

薛凌白在病房里呆了十多分钟，乐夏就紧闭双眼紧闭了十多分钟，期间一直紧张的不敢吞咽口水。

后来薛凌白似乎是要出去，只听到他轻缓的脚步声渐渐远离，然后就是轻微的开门，扣紧门的声音，最后整个房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乐夏浑身立即懈怠，又装模作样的躺了几分钟后，不动声色的睁开了双眼，只见，薛凌白正倚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双手环在胸前，那双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她，嘴角的弧度稍稍上扬，似有笑意。

就像是被人赃并获的小偷，乐夏的脸火辣辣的燃烧着，令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蛋此刻反而增添了几分红润，她不自在地哼道：“你骗我。”

薛凌白好笑的看着她，说：“难道你刚才不是一直在骗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也许你的身子不要抖得跟筛子似的，可能我就相信了。”薛凌白更是饶有意味的盯着她红得跟个苹果一样的脸。

乐夏不由自主地别开脸去，不停的摸着自己滚烫的脸蛋试图消热，突然想要换一个话题：“那个，已经抓到在会场行凶的人了吗？”

薛凌白点头：“是。”

乐夏看向他，问道：“他是什么人，是来捣乱的吗？”

薛凌白嗤笑一声，说：“跟你说的完全一样，那人是冲着我来的。”

“他招了？”乐夏倒是有些意外，又问道：“这个人跟你什么仇什么怨，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

薛凌白冷笑，在乐夏中枪之后，尚东尚北他们当时就从会场外包抄进来，那个人当场就被尚东击落了武器，生擒了那个歹徒。后来将他仍给闻人审问，枪口对向薛凌白的意图是这么的明显，那个人倒是很快地招供了他的目标就是薛凌白，但是行刺的原因令人啼笑皆非，竟然是因为他在上班途中被薛凌白经过的跑车溅了一身，心生报复，才决定跟踪薛凌白找机会下手。

薛凌白不是傻瓜，闻人他们这些人更不是傻瓜，不会相信这种错漏百出，糊弄傻子的荒唐理由，奈何那个人就死死咬定没人主使，一切都因他对薛凌白心生怨恨而起，全是他一人所为。

“怎么了”乐夏见薛凌白久久不回答她的问题，奇怪的看着他，他脸上露出的沉郁的表情令她心头也跟着一颤。

薛凌白一怔，很快恢复了原来的神情，一脸平常，说：“无仇无怨，能这么迫切的想杀我，恐怕是受人主使。”

“受人主使？”乐夏的声音不自觉的飙高，又问：“那是什么人主使啊，什么人把你恨到这种地步，非要你死不可啊？”

这不是开玩笑的，虽然那个人枪法不甚准，但是处在薛凌白的那个位置，她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从那头子弹射过来时的重重的杀意，让她在中弹之后一度认为自己命不久矣。究竟是什么人，这么仇恨薛凌白？

薛凌白神色复杂的看着乐夏，慢慢从门口踱步过来，期身逼近，带着一丝冷漠，问道：“你那么想知道这些干嘛？”

乐夏眼见着放大的俊脸，有些气短，仔细一想，好像是自己多管闲事了，她随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揉了揉鼻子，想要很酷的跟他说不想说就算了，可是转念一想，她立即理直气壮的看着薛凌白：“我右肩的伤可是因为你弄的，我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吧。”

薛凌白淡淡瞟了一眼她指的伤口，皱着眉头仔细研究着乐夏的眉眼，伊恩说过……这个女人是爱着他的么？

“算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乐夏说着往后靠去，悄悄的拉开了与薛凌白的距离，末了还不忘补一句：“其实我并不十分想知道。”

薛凌白依旧在研究乐夏的表情，企图从乐夏的脸上找出伊恩所说的话的证据来，可惜他没有找到，不知是否是乐夏藏得太深，他盯了一刻，才幽幽说道：“我的堂弟，能这么恨我的人，除了我的堂弟，我想不出还有谁。”

“怎么可能？”乐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不可能？”他不可置否，反问。

乐夏很果断的摇了摇头，“别说一个陌生人能杀你尚且还需要理由，但是你猜是你堂弟要杀你，理由呢，他不是你的亲人吗？”

薛凌白颐起笑，凉凉的说：“别用你们那套思维来揣摩我们的世界，我们要比你们复杂多了。”

乐夏有些怅然若失，她想到了那天相逸臣跟薛凌白讨论的事情，没错，她亲耳听过，她现在也亲身经历过，他们的世界确实很复杂，复杂到放不下人们最基本的手足之情，她突然很害怕，害怕看到自己儿子有一天也会这样，为了不得不的原因，被其他人陷害，或者对其他人下手。

乐夏盯着床单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叫了一声：“薛凌白。”

薛凌白不明所以看向她。

“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还有，保护好儿子。”闷闷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沉沉的灌入薛凌白的心底，他有些讶然。

薛凌白也不明白听到这话自己心里到底是种什么情况，只觉得好似如冬季里贯入的一注清泉，又好似夏季里狂风暴雨前的压抑与郁结，两种不一样的情绪将他弄得一会儿轻快，一会儿繁重的，十分纠结。

他起身背对着乐夏，想了一会儿，说：“不管怎样，这次谢谢你，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开口。”

乐夏看着薛凌白高大的背影，咬了咬牙，小声问道：“什么要求都可以？”

薛凌白一顿，很快就说：“可以。”

乐夏眼中的流光立即腾升了起来，她按耐住自己的声线，紧张又激动的试探道：“那、那我可以看一看儿子吗？

像是害怕薛凌白立即否决一样，她又急急地补充了一句：“我不跟他见面，你让我远远的看他一眼，可以吗？”

薛凌白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心下十分杂乱。

“不、不可以吗？”乐夏的心重重的从云端摔了下来，她极力掩盖住自己的失落与悲伤，强颜欢笑道：“呵呵，我跟你说着玩儿的，我什么也不需要。”

她的失落这么的明显，脸上的笑容好像别人一触碰，下一秒就会碎掉，薛凌白感觉呼吸沉重，良久，他轻吐出一句话：“我知道了。”

乐夏凝视着薛凌白离开后紧闭的房门，愣愣的在想，薛凌白说他知道了，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成全她还是……拒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