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今天她做噩梦了。

阳知道这是个梦，一个不存在的梦，一个不会伤害她的梦。但是这是一个存在的梦，一个伤害了她还有很多人的梦。

她闭上眼睛，重新想着这个梦。

梦中是一片花海，她在前面跑着，不时回头看看。

“呼……呼……停下，我跑不动了。”

“哎呀，你怎么连我都跑不过啦？”

她笑嘻嘻地看着面前的男孩，眼里带着一丝骄傲。

“我早晚跑过你！”他不服气地站起来，脸红扑扑的，喘了好几口气。

“再来！”

他笑了，说：“你等着！”

刚要起身继续，远方传来了呼声：“默云，回家了！”

“啊！”他应了一下，转过头来“我明天再找你！”

“好！我就在这里！”

她回答道，这是她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第二天他还是来了，他悄悄告诉她，他是偷偷跑出来的。

“为什么要偷跑？”她问他。

“我的爸爸妈妈说，说你是……”

“是什么？”她一只手托着脸，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东西？”

“反，反正就是很不好的东西！”

“哦？”她换了一只手“你信吗？”

“不信，你明明就和我们一样。”他吸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不信不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嘛。”

“也是。对了，你听说过'天罚'吗？”

“那又是什么？”

“传说……这是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孩子的，很厉害，是老天降下的惩罚……会将一切斩成碎片！”

她摇了摇头，一般这种东西都是吓唬孩子的。那群大人就是这个德行。

“你都不害怕吗……”他看起来很失望的样子。

“'天罚'是用来惩罚罪孽的。当一个地方的罪恶达到极限，会降下的惩罚。斩尽一切罪恶，但希望与执念会留存。”她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想是在讲述一个平平常常的故事“那是一种愤怒的极限，无数想得到的人都撑不住带来的痛苦与绝望，最终只能在痛苦中消失。”

默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从来不知道这些，想必别人也不会知道。她知道太多太多了。

她只是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躺下看着天空。

“你怎么知道的？”

“唔，看书看到的。”

她敷衍了一句，没有做任何解释。

默云当然不信，他不知道有什么书家里没有，家里有很多书。

或许她真的见过吧？

他不免升起一种敬畏之感，她是谁？是父母口中的疯子，是人们眼中的怪物，是他的朋友，是第一个，第一个见过“天罚”的人。

他也躺下，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三天，她又见到了他，他给她带了几本书。很无聊，看不懂。

已经多久了呢？不知道。

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一天，天是灰的，风里夹杂了尘埃，喘不过气。

她是被逼着上去的，人们说什么她是罪人，怪物，叫她去死。

人们围了一圈，她很害怕，她想往后退，却被一脚踢开。背上生疼，她回过头看着人群，人们冷着脸，巴不得她赶紧消失。

人群里有熟悉的面孔，她看见了他。

救救我，救救我好吗？我不是怪物，不是疯子不是罪人，你知道的不是吗？她不出声的呐喊，希望有人能站出来。

她从他的脸上读到了一个词——对不起。

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成了一片一片。

时间到了，人们把她绑在木桩上。

“天罚”已到。她动不了，只能看着一道红光穿透身体。

人们还在祈祷，希望自己逃过一劫，让这个“怪物”承担下来。

痛，真的痛。

鲜血立刻涌了出来，胸口被穿透，有东西一遍遍撕裂她的身体。

她是一个活的人，会笑，会哭，会疼。

她睁开眼睛，看着漫天红光，把一切斩断，包括自己，包括这个地方。她的痛苦结束了，她不再躲避，任由这一切撕裂着她，

疼，但结束了，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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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从噩梦中惊醒。

又梦到了，一次又一次，重复着痛苦的回忆。

“天罚”的负担越来越重，她有时也喘不过气来。

她抱紧了闻声而来的师父，师父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