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位白衣白发的人在沈府外已经站了很久，他神情淡然，像是在等人。

“初春天寒，担心身子别着凉。” 文昌从小斯那拿了件披风披在凤九身上。 看凤九的神情是拒绝的，她顺手将披风取下还给他时，被他握住她的手阻止了，文昌抬眼看她缓缓道“若是生病耽误了我沁岚院的生意，你赔得起？” 听他这么说，凤九抽出手，没有再拒绝。 把剑扔给了小斯，就上了来接她的马车。 马车上，凤九想了想有些不悦“你跟着我？” 文昌“看着自己的厨子提着剑怒气冲冲的走了，我总得看看是不是去杀人放火去了。” 凤九“现在你满意了？” 文昌笑道“不太满意，你看这柄剑太过干净，一点血腥味也没有。” 凤九嫌弃的看了文昌一眼，这个人叫文昌，怎么解决事情总是要靠武力，以战止战？ “打打杀杀才能解决？” 文昌挑了挑眉“你喜欢，也可以。” 凤九一直摇头。 惹得文昌哈哈大笑。 “笑够了？” 文昌点头。 凤九道“人间自有律法，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文昌回道“你连天律都不顾了，还管这人间律法？” ......凤九竟一时无语，怎么好似东华在似的。她只好闭嘴不再说话，早上出门很早，忽觉得困意来袭，闭着眼睛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文昌“我今日来，还要同你说另一件事。” 凤九睡的迷迷糊糊道了一句，说。 ”过几个月，我游历京城时结识的尚书韩允韩大人告老回乡路过此地，会借此会来沁岚院听琴，那日的宴席，便由你主厨吧。韩大人乃江南人士，不喜辛辣。” 凤九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嗯。” 文昌“当今皇上素爱美食，微服私访多地只为去寻访美食私房菜，若是此方你得韩大人赏识，定会受到引荐的。凤九，你的事我略知一二，想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凤九很困，却把这几句听得很清楚。 她知道他在给她一个机会，把凡间的事情了一了。

沈府。 自凤九走后，沈初就害怕的缩到角落里。 她本不应这么害怕，只是现在一闭上眼，就看到老爷的样子。 秦老爷，是她当初一点一点下药把他害死的，为得是他的财产。 她尚不懂事之时就喜欢上一个管家，遭到家人强烈反对后，把她嫁来秦府，当时年少气盛心哪儿会甘，背着秦老爷私自和管家私通，生下一对双胞女儿。 她不甘心，怎的会是女儿，以后怎么继承老爷财产，于是又生一胎，还是女儿。 那一年，不仅生了女儿，连自己喜欢的管家也在外拈花惹草沾染脏病而死，她气不过却怀了秦老爷的孩子，那便是凤九。 生下来倒是个极美的女娃，秦老爷倒是对她疼爱有家，可又是女孩，又是她讨厌的人的孩子，所以凤九自生下来后，她视她为仇敌，妖怪，对她自然不好。

因恨生恨，看着凤九长大，她也感到如果留着她将来定不会得到任何财产。 所以心一横，给老爷下了药。老爷死后，将凤九赶了出去。 后来秦老爷留下来的生意越来越差，她变卖了大部分生意整日和妇人们一起打马吊过日子。 有一日，认识了牌友素锦，素锦告诉她家有妖孽定不能安，还说自己认识一个道士，可以驱妖除魔。 她就将凤九的事情讲了出来，心想除去那个心头之患也好，省的他日回来寻仇。再后来......

这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闪过，她从来未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凤九也从来未认过这个母亲。 如今，她没死，又回来了,,,,,,

雅楼之下，有一亭唤作长亭。 长亭之上，满园荷香。

“不知韩大人对凤九的手艺可还满意。” 一六旬老者坐在宴席旁捋了捋胡子笑道“满意，满意，今儿是本官此生以来吃过的最好的一桌小宴。皆是食材本着最天然的味道，不知这凤狸银丝姑娘是怎么做的。” 凤九行了个礼回道“回大人，把罐子底铺满冰块，放上一块极嫩的豆腐用薄纱封存，放到于小船上，划到荷花最多的荷塘深处，置放三日。等它吸收够荷香，用荷叶包好上锅蒸熟，切记控制火候不让其蒸老，新鲜莲子去心碾成浆水过滤，后加荷叶上的露水一起煮至滚烫放冰糖，豆腐切成比头发丝还细的细丝放入莲子羹汤煮沸，加一勺蜂蜜，最后起锅用去核的樱桃雕成小狐狸和凤尾花模样点缀。 ” 韩允听完后拍手叫好，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般成就，直夸“了不得，了不得......” 说一定引荐给皇上。

果然不久后，当朝皇帝微服私访，说是来听琴，其实是来品尝凤九的小宴。

小宴三寻，皇帝一定要见见这位传奇的厨娘，凤九进来后，他却有一丝丝发愣，眼前的这位姑娘不仅生得极美，又与前朝的一位贵妃极其相似， 皇帝很是欣赏。 此时凤九忽然跪下道她有冤情。 皇帝开恩应允，凤九娓娓道来。 皇帝“竟有这等事。凤九，你可有证据。” 凤九回的头头是道，还说道出当日沁楼起火，道士站在不远处的小楼上，沁楼中的椅萃等人皆出来作证。 凤九道“至于父亲之事，还请皇上不要怕，凤九还得请出一位证人。” 皇帝点头。 凤九拿出一个小瓶子，不会儿青烟袅袅中出现了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老者，只是身形透明。

皇帝静坐不语，等待老者开口。 “草民叩见皇上，草民正是凤九的父亲秦笙。” 秦笙晚上前日司命送来的。

秦笙在皇帝面前禀明一切。原来他早知自己的妻子沈初与管家的私情，奈何当初是自己喜欢沈初强娶来的，所以自责大于愤怒对其并未怪罪，管家死后，秦笙想挽回妻子的心才有了凤九。 凤九出生，妻子就一直对凤九有意见。没想到她那么恨他，还是下了手，他死前叮嘱她好好照顾凤九，她未要她的命，却把她赶出来了。 死后，秦笙愧疚。

真相大白，皇帝震怒。 怎的会有这样如此狠心的母亲。

不久后，沈初下了大狱不日后处斩。

文昌笑了笑“凤九，再过不久荷花就要凋零了，今晚来这听琴可好。” 凤九愣了愣，还是答应了，前几日司命来，说她在这凡间已无多少时日，不管怎么样，上一次的事情是他帮了她，感谢还是要的。凤九问了帝君，司命也未曾多语，只道一切都好，请女君不用担心。

夜晚，荷香还在，凤九煮了一壶酒，剥了几个莲子来见他。 明月当空， 一位背对着凤九的银发白衣青年负首立于长亭，桌子上放着一张七弦雅琴。 凤九放下酒，摆好莲子坐在一旁。 “不是说好来听琴的吗，怎只见琴不闻琴声。” 文昌笑了笑却道“先陪我说说话。” 凤九微点头。

文昌“你可还曾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不作数，我那时只是把你当成了他。除了这个其他都可以。” 文昌淡然一笑“没想到青丘女君耍赖的工夫也得到东华帝君的真传。” 凤九把头偏了偏，用手掩着面，这个，虽说脸皮厚，但说话不算数委实也有些丢脸。文昌哈哈一笑，“既然这样，那就给我跳支舞吧。” 凤九满口答应，这主意也好，虽是不公了些。 琴声起，凤九月下偏偏起舞，一个手势，一个甩袖，一个回眸跳得极其认真。 美！他见得再多也不似她这般，清出芙蓉。 酒未喝，一曲已罢。 文昌拿起酒一杯酒饮尽。 舞未尽兴，他让凤九再唱个歌，可惜凤九唱歌的工夫并不好，怎么听怎么别扭，不在调上。 但借着这凌空的月色，也借着空灵划破夜空掩饰这一份落寞。 歌词曰“风吹过，万千彼岸花，随风摇曳，不知何处是家，蛊惑人心红的更妖艳，又添几缕幽魂，思家，思家。”

“这词伤感，不过很有味道。” 这时候文昌已经喝得七八分醉。 可他的脸色不红反格外苍白。 凤九似看出点什么问道“你怎么了。”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带着点酒香和醉意道“我在尘世那么久，看了那么多人和风景，可今晚却是我最开心的一晚。” 凤九想去扶他，他摆了摆手。“我本是东华的头发，后机缘巧合受了一口仙气后下界幻化了人形，所以，我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凤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借着东华的模样。 文昌“凤九，我陪着东华经历了几十万年的孤单，直到遇见你。” 她点头，竟有些难受。 文昌自嘲的笑了几声“他爱你，我又何尝不是，可以说他对你的爱已经深入到了每一根发丝。” 凤九微微低下头。 “可奈何以命护苍生，对于你，是遗憾，是求而不得。” “帝君他....” 话未说完被被文昌打断，他摇摇手“听我说完。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我。不过....凤九....我要走了。” 凤九有些惊讶“你，你要去哪儿？” 文昌笑了笑“近来我觉得身体越来越乏，想必是体内的仙气要散了。” “不，你帮了我，我会救你的。” 他摆手“凤九，我累了，能来在世间遇见你，看繁华落尽我已经很知足了。”

说完他把凤九强行揽入华中，低下头就强吻她“你。” 来不及闪躲嘴已经被堵住，不一会儿吻他的人正一点点消散，点点白光化作漫天星辉。

只听见天空中道了一句“知道后来我为什么从未穿过紫衣吗？因为我不是他，我是文昌，天下有名的文琴师。”

凤九回首，空空如也。好似刚才的一切皆没有发生过。 闪着白光的液体出现在凤九掌心中，随后天空中缓缓飘下来两根长长的白发落在凤九手上。

三生石上，文昌帝君四个字也随着他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