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大学毕业后，拎着一张三流学校的文凭，我很头疼的在想，我能找啥样的工作呢？勉强能入眼的简历内容：英语六级pass了，普通话也混了个一级乙等，三年都在学生会宣传部顶着头衔蹭饭，然后…然后就没了。

老妈的电话越来越多，催的赶紧找事儿做去。我特理解她的心情以及美好的愿望，毕竟浑浑噩噩的四年是为了以后找个事儿做，安安稳稳的有口饭吃。

老妈唠唠叨叨的烦着：“你呀，就一女娃，我们也没想你挣大钱。就安生点找个普通的地儿上班就得了……”

我的耳朵在这两月都快生茧了，简历从网上也投出去了几份，可人家估计连仔细瞧下都没有，那是一定的，如果我是老板也不会去看个三流学校毕业生的简历来浪费时间。

不过老妈还是要敷衍下的：“知道了，妈，我在找着呢，嗯嗯，知道了，嗯拜拜。”赶紧的放下电话，扭扭脖子，哎哟，那是一个疼。

正烦着，电话铃声又开始响了起来，我不耐烦的抓起来：“喂，哪位？”

“哟，吃了炮子儿啦？这冲的口气。”原来是小玉同学。

我长叹了口气，说：“没，刚我妈打电话跟我烦工作的事儿，郁闷呢。”

小玉也没计较：“嘿，汪然，我今天也是跟你烦这事儿的来着…”

她话没说完，我就打断了她：“别呀，我的好小玉，饶了我吧，我现在是身心俱疲。”

“哎呀，甭打断我，给你介绍一工作呢。”

“真的？”我一听，来劲了：“啥工作？”

小玉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嘿，就我现在这公司呀，新来一老总非要找一特助，听说是以前在总部时候养成的的乱七八糟的习惯。这不，我一下就想到了你。”

我寻思了下，说：“这事儿估计轮不到我。”

“唉，你还真别说，开始我真以为轮不上你，知道不，这新来的老总年轻，长得不错还有能力，怎么看着也是大批女孩儿会往这职位上砸，可是…”小玉停了下说：“这老总的要求真的很搭你，要会喝酒要会应酬………”

“嘿嘿嘿，你等等，我跟这条件搭嘎吗？没觉着。”我撇撇嘴：“我综合感觉到你们老总急需一名酒廊妹。”

“哈哈，”小玉这丫在电话那头笑的抽筋了，“你呀就来试试吧，当做敷衍我亲爱的阿姨也就是你妈好了，工资瞅着挺不错的，你考虑考虑唉。”

想想也对，反正只是去试试罢了，又可以顺带堵上老妈的嘴。

“好啊，什么时候面试？”我问

“明早九点，”小玉嘱咐我：“你丫今晚上说啥也得给我早点睡啊，别明早又迟到咯，还有还有，记得把自个儿收拾漂亮点。”

“嗯，明白，八婆大人。谢啦。”算了，尽管试下好了，总比待家里吃喝等死的强。

一早，阳光明媚，天不错啊。

往小玉上班地儿赶着就看见她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了，看见我猛向我招手

“汪然，这这，快点。”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小玉那八婆一见我就砸开了锅：“嘿，汪大小姐。她上下来回打量我说：让你摆弄漂亮点，你咋就这么随便啊，看看你嘴上，啥色儿没有，吓谁呢啊。我刚瞅见去应聘的那帮女人个个儿画的跟狐狸精转世一样，你瞧瞧你，唉…”

我推推她，笑着说：“您甭费心了，我就是来凑一数儿看热闹的，上去吧上去吧。”

电梯口她告诉我：“你在9层面试，自个儿上去吧，我在四层。完了后一块儿吃中饭。”

“好。”我应着她。

上了九层，我才知道这职位竞争太激烈，眼前这些应聘者收拾的像模像样，条顺条顺的，我看了都干愣着发直了两眼。再看看自己，一件长白衬衫，一条过时且随意的喇叭裤和松糕凉鞋，满头不好打理被我放弃的微卷的长发就这么随意的垂着，哎，没法的比较。

我摇摇头，坐一空凳子上，靠着墙，发呆。等了又等等了又等，一小时过去了，也没个人影来招呼我们面试，女生们也都撑不住扮美了，聚集在那面超大的镜子面前补妆或者摆pose，整理行头。就我一人干坐在这儿发怔。

…干，舔舔发涩的嘴唇，想起了小玉同学的话，没色儿的唇，摸摸裤子口袋里的那个唇彩，还好，它还在。转脸看看她们都还在镜子前，我挪过去找到了一小块儿地儿站下，抽出唇彩棒，想起有句俗话：女人，你的名字是虚荣。嘿，我还真是富有联想能力。扯了下嘴角，然后微微抬头，均匀的抹着唇彩，金色……林男最喜欢我抹这个颜色，那时候他总是叼着烟搂着我的腰，转着流动的眸色在我耳边咬着说：真美。

记忆这东西就是一架刹不住的破车，没啥轨道的竟然就闯了过来。我回过神来，苦笑着继续抹着唇，镜子里的我被呵出的气氲的模糊了，而我却仿佛又看见林男的脸，那张玩世不恭的男人的脸，毫不掩饰的他。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确切的说是没有想过与我的未来…

我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摘去黑色镜框留起长发的我，早就脱离了清纯还有爱憎分明的傲气，只畏缩在自己世界里的苔藓般小心翼翼的活着。什么时候就成了这样的我呢？可能是很久很久之前吧……

想的出神时，突然镜子旁的一扇门开了，出来了一位端庄的女性，她从容的走到我面前，标准化微笑着说：“这位小姐，请您进去面试。”

我？乍的从苦涩的记忆里回了神，我疑惑的指指我自己，有些不相信，心想着，怪事儿，这面试怎么就从我开始了呢？

想归想还是跟着这位美女进了那扇门，一进门便惊异的瞧见那所谓的超大落地镜，嘿，这面镜子的另一侧原来就是办公室里的一落地玻璃，可惜外面的人都以为是镜子，而里面的人却可以悠然自得的欣赏着人们的真实状态。我冷冷的笑了，原来人心总比想象的要叵测很多。

那位美女自动送我进来后就自动出去了，优雅的一塌糊涂。我茫然的冷对着玻璃外的一切，突然觉着自己和这些个女人像是动物园的猩猩似的给人观赏着玩儿，心里有点恶心。

“汪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很缓缓的念着我的名字。我转头一看，他就是小玉口中的总经理，年轻有为吧，是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连领带都是一板一眼的纯蓝色。他长的并没有很突出可是脸上却有着吸引人目光的锐气，与一丝丝商人的谨慎，敌对和不让人靠近的假意。硬是扯出了一抹笑，我对上他的眼。或许是商场上待得久了，他的棕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信任。随便了。我想着，既然喊了我，我也不客气的径直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拉出来坐下，然后等着他开始面试。

但从喊完我名字以后，他就看看我再低头没再说话，只是不停的用指尖点着办公桌，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我讨厌静默的感觉，因为思想会飘散，会想起以前很多事情。瞄向他紧紧抿着的嘴，很薄一片，不大不小，四周有刮过胡子的痕迹，留下了青色的印儿。发呆是我的专长，放空发呆的时候就盯着一点就行了，全当是一种休息，我想起了韩旭的嘴唇，想起很多年前青涩的我们躲在图书馆楼后的那个偷偷的吻，很轻很甜。我不自觉的伸出舌尖舔舔嘴唇，是的，只要在回忆里呆着就能拥有当时的感觉，我似乎尝到了那个吻的滋味，心里有一点点窃喜。

“你，会喝酒吗？”他的声音像是敲击瓷器的小锤子，打断了我的回忆，我看着他眼里闪过不明所以的情绪即被他掩饰的不着痕迹，想不通他的用意只好点点头。

“能喝多少？”

这个问题倒是难倒了我，多少…从第一次喝纯酒到现在我还没有醉过。心里想着怎么给他个数量，想来想去没个准，于是略略开个玩笑：“至今还没人在我之后趴下过。”

听到我的答案，他笑了，我也笑了。然而看见他的笑的时候我却突然对这个工作失去了兴趣，倒不因为别的，感觉着自己或许哪天被卖了说不定还要帮他数钱。虽然早就对很多事情不在意的我，还是不喜欢出卖和利用这几个字，糟糕透顶。

出乎我意料的是，笑完他竟然快速的说道：“明天早上八点来报道，工资实习期6000，过了实习期7000，还有，记得穿漂亮点，汪特助。”

我彻底震惊了，这和我只花了两块钱却中了六合彩头奖的冲击是一样的。面试了什么？完全没有，他看中我什么。一概不知。这个人有什么目的？突然一阵儿恶寒。

我怀疑的眼神传到他的眼里。他弯起眼睛笑对我解释：“我刚刚从这里一直在看。”他指指那扇落地玻璃，说道：“今天来了很多人，看来看去最普通的就是你。”说着他看了我一眼很确定的说：“显然你没有打扮也可以说没有准备。”我不置可否的撇动了下嘴角。没承认也没否认。

“不过，”他顿了顿后接着说：“你突然站在这里的角落安静的抹着唇彩然后…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看着…明明我心里很清楚外面没有人知道这面镜子是透明的……我却总感到你刚刚从那里一直在看里面的我……”

听到这儿，我低下头苦笑了，总不能告诉他我根本没看见他，只是恍惚看见林男而已。

他又用手指轻点着桌面，好像是习惯，然后说：“我知道你不可能看到我，不过我很好奇……他边说着边饶有兴趣的盯着我问：你究竟看见了谁？”

我怔住了，仿佛回到了那个烟雾缭绕的地方，那个叼着烟的男人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呵，我能怎么说？想想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于是我只有扬着嘴角的假笑沉默着。他聪明的立刻明白我的沉默代表的拒绝，随即岔开话题：“那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您选择我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吗？”我依然很困惑：。

他沉默的看了我一会儿问：“你似乎不太想做这个工作，是吗？”

“不不，”我摆摆手说：“我也需要生活，所以钱很重要。”

“还有问题了吗？”他面对我，轻轻说道。

想了想，我问：“还不知道总经理怎么称呼？”

他又笑了，“我姓沈，单名一个渊，深渊的渊。”

呵呵，好名字！沈渊，我回味着，希望他和这上班的地儿不是另一处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