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草是高二时候从外地调来的,全名叫韩旭。我第一回听这名可是笑晕了。哈,一男的叫含蓄,还谦虚呢。不过真正看到他就知道他跟这名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高中也算是市里的一流学校,转校生都要通过学校考试,听说难度非常之高。小玉这顺风耳大喇叭在韩旭来之前那天悄悄告诉我们说,“这位同学转学考试满分。”说完还朝我们眨巴眨巴眼,确认事实为真相。
满分…看来有意思。
韩旭确实让我们吃了一惊,不仅因为老班向我们确认了他是满分进校,更因为他的装扮,那是一个…拿小玉的话来形容是帅,又酷又帅。我还记得他那天穿着白衬衫,黑板裤,白鞋,清瘦而略显苍白,但是一头竖发,我听人说,发硬的人脾气臭。耳朵上赫赫然打着3个闪闪的粗耳钉,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狭长的眼,黑沉沉的还有薄薄的唇….薄情之相,在打量完他后我得到的结论。
在他到来的第二天就得到了韩草这名号,啥叫草?就班草呗。
小玉那时忒崇拜他,说他看着很贵。我问,“啥意思?”
“就是有贵族之气嘛,这都不懂,看过流星花园没?他就是花泽类。”小玉说的时候,脸上一脸的幸福。
呃,鸡皮疙瘩,还花泽类。小玉的联想能力是我们遥不可及的。
不过韩草的成绩真没话说,我们班的眼睛学委,次次班级第一的读书,首席宝座自从韩草来了后全部拱手让位,震惊全班。
小玉眨巴眨巴眼说,“难道我推测错误?其实他是入江直树?”
“哪儿跟哪儿呀?电视剧看多了吧你。”我笑她。
高二下时,李伟体育训练时间变长了,秀儿又和我粘在一起,顺路嘛。而且李伟也拜托我照顾着秀儿,说她迷迷糊糊的。我不好意思推辞,只好又开始扮演护花使者。
秀儿还是羞答答的,但是那时她开始和我谈论班级的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会说到韩旭。可能女生天性敏感,总觉得她说到韩旭时的神情过于湿润,不太自然。为此,我还旁敲侧击的试探过李伟,李伟回答我他和秀儿稳定。
秀儿和我谈的多为一些韩旭零散的事情。有一次,她忽然问我:“汪然,你看过他笑吗?”
我呆了呆,摇摇头。
秀儿扬起头,有些恍惚,喃喃的说:“我…也只有一次,那个笑很真很纯…”
我发怔了,这是什么表情?分明是恋爱的嘛。
秀儿忽然缓过神来,脸红了,她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汪然,李伟….他是个好人。我…也很喜欢他。可是,韩..他….秀儿说着也愣了愣接着道:他不一样。”
操。我心想,什么好人什么不一样。用情不专你倒是承认用情不专啊,跟我这儿找借口来了。顿时对秀儿的那点好感就消失了,心里烦躁着,干嘛告诉我这些,好歹李伟也是我小学同学,我是说好还是不说好呢。尽给我找事儿做。
那时上学放学的这段路开始变得漫长又无趣,我闭口不谈八卦,顺便把思想放空休息。秀儿没有觉察到我的变化,她还是会和我说着韩旭的一切,可是除了第一次说的那个笑容以外,其他都没入我的脑。
我开始学会了有意无意的观察韩旭,或许是受了秀儿的影响,也或许是小玉的宣传奏效。
事实证明,韩旭并不怎么笑,甚至连平和都算不上。后来我又发现,秀儿经常请他解答问题。我很漠然的望着这个羞答答的女孩,清秀的脸却看不到往日的美丽。我憎恨贪得无厌的人,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连带乎,我也不喜欢韩旭,谁让他夺了秀儿的魂。
然而,他们俩越走越近,高三时,我们哼哼唧唧的埋头苦读,恨不得一天掰做几天使,放学的那段路成为我放松的地儿。
不知从那天起,我和秀儿在校门口总能碰见韩草,他骑车,看见我和秀儿,笑着和秀儿摆摆手,然后骑得飞快的消失。我是第一次认真的看见他笑。靠,纯?秀儿的眼有毛病吧,明明邪乎的很,任性又霸道。他和我不熟悉,一开始只是和秀儿打招呼说拜拜,后来次数多了,他狭长的眼会看看无表情的我,然后点点头。我依旧无表情,因为心里觉得他俩背叛了李伟,然而没有证据,我也不能碎嘴,只叫李伟多抽点时间陪秀儿。
可惜那个呆愣子说秀儿喜欢和我一起走,我彻底无语。算了,不该我管的事,尽量忽视。
我只记得,剩下的日子,我走路再没抬过头,高三的升学压力压的我喘不过气,所以,渐渐也就将韩旭和秀儿之间的暧昧忘得一干二净。
等我再抬头时,已经高考完放假了…
回过神来,听筒里小玉还在八卦着:“…听说高三就开始了,竟然逃过我的火眼晶晶…抢我的白马王子,可恶….”小玉越说越激动,恨不得咬秀儿的感觉。
我笑了笑,终究还是应了那俗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韩旭的笑,现在回想起来,他就是那种让人不好掌握的人。呆愣子敌不过他也是正常。只是伤害了李伟这单纯的人还是让我为他不值。
我打断还在唧唧歪歪的小玉问:“你的爱情是什么味道?”
小玉显然被我突然提问呛住了,突然没了声,半响她说:“要死了你,突然问这个。我..我不知道啊,我都没谈过,连人都没有咋能知道…”顿了下,她岔开了话题:“哎,汪然,月底高中班上最后一次聚会,记得要去知道不?”
聚会?我皱皱眉,说:“没什么特别想见的人,不想去。”
“别介啊,一定要去。班长通知的。”小玉发挥起她三流说服功力:“哎呀,汪然,人家我也想见你嘛,喊你你都不出来玩,好歹三年同学….”
我的头皮发麻,好了好了,我这四流被说服者成功被她说服。
挂了电话,耳朵一阵吃痛,奶奶的,小玉这个八婆,谁娶她谁倒霉。整整唠叨了倆钟头。我伸伸懒腰,强打精神,月底…还有一礼拜。哎…
吃喝拉撒玩了五天,小玉的一通电话让我突然意识到高中聚会到了,天哪,忘得一干二净,我真是樱桃小丸子,不长记性。
老妈催促我晚上早点休息,她撇撇眼说:“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挠挠头,往镜子前一站,妈呀,吓死我了。惨白的一张脸,稻草一样的头发和一黑框酒瓶底。哎,这是标准学生时期的打扮,完全没有女孩子的秀美。再加上我这万年欠款脸,小玉形容的,说是感觉每个人都欠我钱一样的臭脸。没有分毫魅力可言。
算了算了,放弃照镜子自取其辱,我打开衣橱,找出放假前穿出去过的牛仔裤和体恤衫。还是本我比较适合自己。
一阵音乐传来,我张望了一下,竟然是我的手机,连蹦带跳的抓了过来一看是一陌生号码
“喂?我是汪然。”
“你好,我是李伟,还记得我吗?”
我一听,怔了怔,“恩,当然记得,李伟啊,什么事儿啊?”
“那个,我在你家楼下,能下来一会吗?”
楼下?我赶紧撩开窗帘一看,果然有一人。
我说:“好,那你等我一下。”
说完我挂了电话,快速的把衣服都往身上套,心里琢磨着李伟是有什么事儿,这么神秘。
出门时大喊一声:“我出去一下,见个同学。”
老妈回了一句:“早点回来。”
大门外是我很久未见的李伟,他又长高了,脸也消尖的,还是微微笑的单纯的模样。
看见我,他迎了上来,讷讷的开口说:“不好意思,这么晚把你叫出来。”
我也客客气气的说:“没事儿,你今天…?”
我没有问完,他接了我的话:“我听说你们明天班上聚会是吗?”
“恩,”我点点头。
“那个,我想你帮我个忙。”他递给我一封信,我接了过来,挺厚的。就听到他说:“帮我交给秀儿”
我抬头看看他,问:“你们…怎么了?”
他摇摇头,然后低下头说:“分了。”
“什么时候?”我问
他有点吃惊我问的直接,看着我说:“高考之前。”
操。我暗骂,恶心的女人。
“为什么?”我面无表情。
他有点被我的气势吓着了,说:“我们走走…走走说。”
我和他在路灯下昏暗的街道里走了一会儿,他才开口:“秀儿说,她和我不合适。”
“哪儿不合适?”我的问题马上就提了出来。
“她说我没时间陪她,还说我们兴趣不同。”他有些沉浸在回忆里,口气越发深沉。
“你呢?你说什么了吗?”
他顿了会说:“我说,好吧。”
“傻子。”我骂道,声音很大。李伟被我吓到了,我虽然有张臭脸,不过说脏话他也没听过。
我看着他,狠狠的说:“我说你傻,听懂没?”
他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靠,真想拉他进一小黑屋狠揍他一顿。打醒他。
告诉他吗?还是不告诉他?我很犹豫,韩旭和秀儿的事儿会刺激到他,如果告诉是二次伤害,那还不如烂在我肚子里。
于是,我说:“知道了,我会转交她的。”
他谢谢我。然后送我到家门口。
进门之前,我转身看看路灯下的那个陷身爱情不理智的男孩,喊了句:
“李伟,记得,没谁离了谁不能活。”
他愣在昏暗的灯光下,张大了嘴,但一个字也没说出。
哎,毕竟是我的小学同学,虽然我没有一身正气,这时还是希望能给他点力量。
第二天,终于在小玉夺命连环call中,我从床上爬了起来。
“汪然,都几点啦?你人哪?”小玉在电话那头火大了。
“你别喊了,我昨晚失眠。”我抓抓头发,这段时间完全是野猫作息时间,生物钟是一可怕的东西,一旦形成就很难改掉。昨晚11点半上床以后,我瞪眼数羊数到四点才睡着。
“我管你失眠不失眠?赶紧的过来,半小时之内。”说完,小玉决绝的挂断了电话。
命苦,我挣扎着爬起来,快速收拾完自个儿,然后一溜烟往学校奔去。
所谓的聚会就是在一大教室里开个联欢会。去的时候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小玉招招手,我过去坐下。
她上下瞟我一眼,歪歪嘴:“你咋不打扮下?”
我疑惑的看看她,天,她竟然穿上了裙子还化了淡妆。
再看看四周,女生好像都有点变化,怎么形容,就是女人味多了些。
小玉拍拍我说:“汪然呀,赶紧把你身上这行头回家都扔了,男不男女不女的。”
“这舒服,我穿裙没法走路。”我苦笑一下,好久没出门,都不知道要捯饬捯饬自己的形象了。
算了,瞎想啥,我看见桌上有吃的,于是飞身上前,那个饿呀,连塞了两蛋糕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咬着,左边咬完换右边,右边咬完换左边。
“汪然。”
有人喊我,我习惯性转头,一看不要紧,再一看,睁大眼:韩旭?他喊我?我不确定,于是我指指自己
他笑着走近我,点点头。
我继续咬,咬完吞,完了,噎住了,顿时我的脸色涨红。
韩草发现我被噎了,赶忙拿了果汁给我,我咕噜咕噜喝了一杯,憋了很久才缓过劲来。
他笑着说:“这蛋糕这么好吃啊?吃成这样。”
我斜他一眼,正儿八经的说:“如果你超过12个钟头没进食,我保证你比我吃的还香。”
他笑笑,不置可否。
我这才想起来他喊了我:“有什么事儿吗?”
他看了我很久,盯着我的眼睛没回我。瞪我,我心想,好啊,看谁瞪过谁。我也回瞪他,看的他的眼睛里都能看见我自己的影儿了,他才开口:“你认识李伟吗?”
我收了收目光,点点头。
“哦。”他发出一声以后又没声了。
嘿,这怪人。本来不提李伟我还没气儿,一提火又蹭蹭的往上冒,我决定忽略这个碍眼的人,继续填饱我的肚子。
在我的无视下,他居然走到我旁边,也吃了起来,然后问:“你上的哪儿的学校?”
我在努力奋斗间隙中,冒了句:“X大。”
他好像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在这个无聊的联欢会中,我努力搜寻着秀儿,结果她居然没来。
“小玉,秀儿呢?”我问道
“她病了。”小玉含糊的回答我
“谁说的?”我又转脸看看小玉,她正热火朝天的和别人乱侃着八卦。我拽了拽她
“韩草。”她回了我一句就又忙着胡诌去了。
我掂掂手里的信,在想怎么办。让韩旭带给她还是还给李伟?
矛盾,复杂。我讨厌的状况。
我走向韩旭,他看见我,然后一脸疑问。我把信递给他:“你帮我把这个带给秀儿。”
他看看信,没接。抬头问:“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
我晕,恼火。“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他没回答,我就继续说:“你替我给她,我就不用再跑一趟了。行吗?”我特意加了语气词。
“哦。”他接过去,然后掂了掂。
“谢谢。”我狠狠咬了这两个字。心里想,不要让我再见到这小子,见一次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