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这是水清漓第一次过新年。

也是他第一次以人类的身份与人类相处。

他素来是淡如流水的，顾惘的存在便是他此生唯一涟漪。

可在这一夜，他突然明白了执念，和她心之所向。

顾父向来脾气好，如今新年喝了酒不免絮絮叨叨起来。

对着水清漓说起他一路走来的这大半生。

说顾母，说顾惘，说他是怎么打拼到的现在的一切。

“我对不起芸词，她明明也该是个娇小姐，但是却跟着我吃苦，所以我从那个时候就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

“顾惘出生的那个晚上，我跟着陪产的，看芸词那么痛苦，我就觉得自己不是人，为什么要让她受这样的痛苦，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她这样。”

他一点点说着，眼里是溢满的柔情。

“还有我家小惘，我到现在都记得我第一次抱起她是什么感觉，小惘和别的小孩都不一样，别的小孩刚出生都是皱皱巴巴的，可她虽然瘦瘦小小，但是皮肤却白嫩光滑，我刚抱到手就冲着我笑。”

“但是哭起来也是真的能哭，当时她动不动就哭，哭起来让我心碎啊，我就学，跟医生学，护士学，跟专门请的阿姨学，学着好好照顾小惘，学着当一个好爸爸。”

“芸词和小惘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她们谁我都不能失去。 ”

顾父说着红了眼睛，而沙发的一边顾母拿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正和顾惘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

水清漓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的顾父会不不惜放弃一切也要复仇。

女儿惨死，妻子悲痛自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离开了，留他他又如何冷静。

“我不求我的小惘有什么大出息，她只要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如她所愿的度过这一辈子就可以了。”

水清漓.水王子会的，你们都会的。

直到新年钟声敲响之际，新的一年终于来临。

顾惘笑着咬下顾母递过来的一块橙子。

新的一年了，一切都会更好的。

顾父不知何时起身去了书房，再出来时手里拿了几个厚厚的红包。

“清漓，新年快乐。”

水清漓看着递到面前的红包，愣住了，对于新年发红包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有。

水清漓.水王子谢谢。

水清漓接住红包，手紧紧攥着，心中涌过一股暖流。

顾父又给顾惘发了一个，然后又给李芸词。

李芸词也兴冲冲掏出三个，给水清漓，顾惘和顾父一人一个。

“好了，剩下的一个是清绝的。”

足以见得顾父是没有违背自己的誓言的，将顾母一直宠的很好。

哪怕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岁，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时不时就和顾惘闹一闹。

水清漓始终含笑看着，突然他想起前世。

—前世·顾惘死后—

顾惘死在春天，一个生机勃勃万物之始的春天。

于无望崖底寻到顾惘时，她躺在一片玫瑰之上。

她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玫瑰花瓣，双眸紧闭躺在那似是睡着了一般。

王默执意将她送回去，她说落叶归根是人类世界的传统。

顾惘既然死了，那理应送回家，以人类的形式埋葬。

她到底也是害怕的，所以只是把顾惘的尸体偷偷放在顾父顾母家门口。

他得知消息感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的顾母，和故作镇定安慰顾母，却一直颤抖双眼通红顾父。

因为要查出凶手，所以一直没有举办葬礼，顾惘的尸体一直安置在殡仪馆。

他看着顾母在痛苦中熬了半个月，终于熬不住跳楼了。

丧女之痛未去又经历丧妻，顾父的头发一夜间变得花白，苍老非常。

如果顾惘只是失踪，那么对于他们还是有念想，为了这么一个念想，他们可以坚持下去。

可是他们却看到自己疼爱女儿的尸体，一身的伤无不预示着她曾遭受的痛苦。

李芸词被宠了大半辈子，她有爱她护她的丈夫，有乖巧听话的女儿，她本该幸福一生。

可太猝不及防了，被宠了大半李芸词，对于她来说，不管是丈夫还是女儿，都是她的命，失了哪个，她也失了命。

那一日，阳光明媚，就如顾惘死去的那一日一般。

顾父一大早就去了警局，李芸词起床后做了一桌子菜。

然后她便走上了天台，在天台边她轻声哼唱着歌谣，那是顾惘幼时最爱听的歌。

在警笛声呼啸而至之时，她一跃而下。

许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言，失重感传来的那一刻，她竟看到了顾惘，胸口查着一把匕首，面目全非。

那是她的女儿啊！

“小惘别怕，妈妈来了，妈妈来陪你了。”

匆匆而至的水王子只见得满目血红。顾父，那个伟岸的男人终于撑不住了，跪倒在地竟也哭出了声。

那一刻的水王子突然感觉荒唐，这一切都太荒唐了。

明明顾惘什么都没做。

她只是想活着，有尊严的活着。可所有人都在逼她。

这个世界原是如此可笑，他拼命挽留想死的人，却千方百计去逼死一个想要活着的人。

在那个时候，他被控制的意识终于渐渐清明。

水清漓轻抿一口杯中的酒水，攥紧了手中的红包。

这时，外面突然又有了响动，顾父走出去，顾惘也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顾惘清绝哥！

看到门口的人，顾惘惊喜的叫出来，连忙冲过去打开门。

顾惘你不是回老宅过年了吗？

傅清绝嗯，无事便回来了。以后都和你一起锅。

傅清绝低头看着眼前仰头对着自己笑的眉不见眼的小姑娘，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顾惘那你快来。

顾惘拉住傅清绝的手往屋内跑去，可在步入客厅的一瞬，水清漓的视线正好与傅清绝相对。

对视间气氛冷凝，傅清绝和水清漓都皱起了眉。

顾惘却蹭蹭的跑开了，再回来时手里捧了一碗饺子。

顾惘清绝快看，我给你包的饺子。

傅清绝视线移到顾惘手上，那一碗里面是各种形状的饺子。

最上面还盘了一个，是……应该不会是蛇，那么应该就是龙。

傅清绝这是你包的？

顾惘是啊是啊！

顾惘爸爸妈妈，清漓，快来一起吃饺子。

顾惘笑着坐下，桌子上除傅清绝那一碗外已经摆好了四碗饺子。

“来啦，看看今晚的幸运饺子被谁吃到呢？”

顾母笑眯眯的走来。

水清漓看着眼前的这碗饺子，心里有些亲切，包饺子是他亲自参与了的。

而这边，傅清绝咬下第一个的时候，便发现硬硬的，一看，里面竟是一块硬币。

“老顾，你看，清绝运气多好，幸运饺子竟然被他吃到了！”顾父冷哼一晚上。

但是……最后，傅清绝看着一碗硬币陷入沉思。

“哎，不对啊，我记得我就包了一个，小惘？”顾母见状疑惑的看向顾惘。

顾惘我包的，当然是我放的啊！

顾惘清绝哥，今年你的幸运我来给你！

顾惘笑眯眯的看向傅清绝，拍着胸脯道。

傅清绝好，谢谢我们小惘。

傅清绝也笑了起来，这就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吗？

而这边一直默默低头吃饺子，心里酸涩的水清漓却被咯了一下。

他一看，是一枚硬币。

“哎呦，对了对了，被清漓给吃到啦呀。”顾母见状明白起来。

水清漓.水王子幸运饺子？

“对啊，清漓，你运气不错啊，吃到这枚硬币，今年顺顺利利，万事如意。”顾父说道。

水清漓.水王子谢谢！

水清漓看着那枚硬币，感到了由衷的开心。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