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鹤】第三章

　　桌上的一道道佳肴慢慢见底，后来也没再添菜，西门注意到了墨紫尚且泛着油光的红唇，体贴地给她递了餐巾，又问她：“不如去深花苑喝杯凉茶吧，消火解腻，如何？”

　　墨紫接过餐巾，擦了擦嘴的时间，西门就已经给过钱了。

　　一路牵手，走到了多年未进的深花苑。望着苑里缤纷盛开的绣球和蔷薇，墨紫不禁感叹到流年易逝，物是人非。

　　盛一杯凉茶，在花团锦簇间悠闲品茗，月光如纱，圆圆的月影倒映在茶杯中，似乎又为凉茶添了一丝可口。

　　少女似乎也被这澄澈空灵的月光所感，吐露着心事：“其实，我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喜欢当宗主。”

　　“从前我无知，幻想着有朝一日登上宗主之位，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权利。可当我真正当上宗主，我才知道，我已经进入了一场智与谋的战争。”

　　“我无法花更多的时间来看小说，我甚至讨厌察言观色、勾心斗角的相处方式。可是我知道，宗主之位迟早会落到我手里，因此，我学习政治、军事、经济……但那似乎远远不够。”

　　“猜猜大家是怎么评价我的？他们说我有文韬武略，聪明的政治头脑……但，我根本不喜欢这样。”

　　西门静静倾听少女遮蔽已久的心事，心中不免产生些共情。

　　“嗯。”温柔低沉的嗓音给了她极大的安慰，“我想说，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世间少有人这么努力……”

　　西门用手指轻轻刮过她的鼻梁，笑着对她说：“牢骚发完了，就别这么难过了。”

　　“还有……”墨紫看着西门，眼中又流露出些许失落的神色，“你不会过了今晚又人间蒸发吧？”

　　西门也有些失落了：“我是执行官，你觉得呢？”

　　话音落下，气氛瞬间就寂静了，昏暗的光线中，一时间只听得见两人绵长的呼吸声。

　　凉茶也喝完了，西门决定送墨紫回去，墨紫没拒绝。

　　一路上，两人居然没有说话，真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墨紫边走，心里边生出些不可名状的委屈来，是自己委屈，又好像是在替西门委屈。

　　他们没有从正门回去，绕了一些弯路，还是将墨紫安全地送到了宫殿。

　　墨紫欲伸手推门，注意到身后的目光，闭上了双眼，长舒了一口气，又缓缓睁开，转过身，对西门莞尔一笑：“好了好了，我要休息了。你回去路上小心点。”

　　西门温润一笑：“拜托！我可是执行官，少担心了！”

　　他的表情又渐渐严肃：“要照顾好自己……依我在少府司之见，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很多麻烦。”

　　墨紫点点头，笑了。望着他刻意严肃的脸，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去做点什么，让今夜成为一个值得被铭记的时刻。

　　她几步上前，踮起脚尖，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点过一吻。那有些温凉的触感，那从未体验过的柔软，那湿漉漉的温度，让西门微微一惊。这个吻很浅很轻，像只是想确定对方的存在一样。

　　她略带羞涩地进入房中，半掩着门，躲在门后，单露出一张小脸，夜色阑珊之中，她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嘟囔了半天，才说出“再见”这两个字。

　　西门忽然觉得她有些可爱，心情也不免在这月下荡漾了，舒畅了。无他，此夜只祝她晚安。

　　……

　　翌日起床的墨紫感到十分的神清气爽，身体似乎有力量去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政事了。累？在她身上根本不存在。

　　首先要处理的，是关于身宗这次人才选拔的事情。一年一度的人才选拔，墨紫都要亲自审批，将适合的人才纳入麾下。

　　在宗史房查询历年宗师对人才的分配问题时，墨紫发现，时代不同，似乎各大宗师的理念也不同。她不得不将目光放得更久远一些，几百年前的文献她还未仔细看过呢。

　　这一看，便看到了有意思的事：百年前有一位学者，参与创始了现在的宗主对人才的审批制度，那位学者名为言瑶。

　　她竟是那样一位人才，还挺意外的。

　　派了人查询言瑶当年的事迹后，墨紫又得去着手接下来关于身宗经济的事务，其实也就是出席一下此次身宗渔业方面的大型会议，在会议上做个演讲而已。

　　在这个节骨眼上，各宗的经济上或多或少都受到些影响，一些宗派与身宗的重要商道完全可以暂时关闭，还可以省去一部分维修护理的费用。但几番定夺，墨紫决定还是不要有任何大的动作，以免扰乱了民心。

　　此时派去调查十七的情报人也已经归来，墨紫也如愿地看到了毫无污点的十七的资料，她可不想这个时候身边人又有什么难以招架的情况。

　　转眼间便过了正午，墨紫也应邀来到了身宗广场。当她站上高台准备演讲之时，她承认她有一瞬间，一瞬间呆滞住了，人群中始终有一抹身影，如百花中那一株清雅别致的桃花，格外显眼。

　　西门也察觉到了她向这边看来，便眨了一只眼回复她。

　　墨紫浅笑，回过神来，接着不紧不慢地开始了演讲。低下头念着最后一行小字，再抬起头时，对方的身影理所当然地不见了。

　　宛若一片片柔嫩的桃花辨被长风席卷一般，不见其踪影。她想，这便是她觉得痛苦的地方，与恋人的立场不同。

　　做完演讲，她又得忙不迭地去赶下一场关于商品贸易的研讨会，那个可能比较轻松，她没有拿到长到恐怖的演讲词，因此应该只是发表简单的意见而已。

　　思及此，墨紫的心情也舒畅了些，今天的破事儿也快办完了。

　　这是一个关于对外商贸的会议，此处的对外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猫土了，而是扩张到了猫土之外，面向海外的贸易。

　　墨紫看到了海外的优质资源，便投入资金来办这些事，可内外交流始终是语言交流，身宗这方面的人才流失十分严重，只能将尚在录宗工作的身宗人聘请回来。

　　会议开始，会长就摆出了今天要解决的几个问题，还请了各大专家学者来提出问题，当然，这些问题还是要宗主一一给予明确的回答。

　　嗐，原来不提前拿到演讲词的原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