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鹃,你回来啦。”陵容转头瞥宝鹃一眼。
“奴婢回来了,奴婢侍奉小主梳洗吧。”宝鹃走到陵容身侧,熟练地卸下她发髻上一支步摇。
陵容瞥见宝鹃冻得发红的双手,关切道:“罢了,我自己来就好了。你一路也辛苦了,坐炉子边上烤烤火暖暖,早些休息吧。”
宝鹃手指一颤,心里直觉涌起一阵热流,像是冬日里喝了一碗热汤,说不出的舒适。
然而,这舒适的背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愧疚。
突如其来的愧疚感如黑云一般压下,罩在心头氤氲不散。
宝鹃眼眶一红,将情绪掩盖住,“无妨,奴婢不累。”
陵容挡住宝鹃的手,温和地笑着看她,“好了,你快下去吧。今日御膳房送了乳鸽汤来,还剩了一些,你喝了暖暖身子。”
宝鹃只得作罢,眼神却不肯离开陵容,“多谢小主,这样惦记着奴婢。”
陵容笑道:“你我主仆多年,我最初入宫时只是一个不得宠又被人看不起的答应,你却对我忠心耿耿。我几番得宠失宠,身旁都是你陪着,我们名义上是主仆,情谊上却不是。”
宝鹃转头,将自己的脸掩藏在烛火照不到的黑暗之下,生怕陵容看见自己的泪。
几番沉浮,陵容也早已变了心性。有时正在气头上,随手打骂几个太监宫女,也是常事。
但她从未对宝鹃动过手,在她心里,是真的把宝鹃当自己人。
这样寂静的冬夜,皇帝再次宿于景阳宫。
自甄嬛回宫后,皇帝从未这样宠爱过春漪。此时,或许也不是宠爱。更多的,还是出于怜悯。
看着春漪由从前的俏皮可爱,变成如今的循规蹈矩,皇帝是难过的。
他也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既生瑜何生亮。放不下甄嬛,又伤害了甄嬛,何必再找一个与甄嬛相似的女子,再多伤害一个人呢?
只是这样陪伴在春漪身边的时候,皇帝心里仍是思念着甄嬛。
从没有一刻,如此刻这般让他感觉到无能为力。
想说的话不能说,想做的事不能即刻便做,只能看着甄嬛的神色一日一日地冷下去,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呢?
与皇帝的百般苦思相同,甄嬛也是坐在窗前,望着纷纷而落的霜雪。
今年的冬似乎要更冷一些,也更难捱一些。
不过日日打理着后宫琐事,又有两个尚在幼年的孩子要照顾,也不是那么难捱的。
只是心里有一块地方始终是缺失的,这块地方是什么,甄嬛清楚得很。
初回宫时有小人暗害,甄嬛是害怕失宠的,只是她的害怕,更多的是不愿再回到从前的黑暗中,不愿再将甄家置于险境。
可今时今日的害怕,是真真切切的害怕。
她怕,他们好不容易修复的感情又要分崩离析,;她怕,她在经历困苦之后,仍对他保有的一点真心又要被践踏。
会吗?但愿不会吧。
几人欢喜几人愁。
日子始终如一的,怕是只有允礼与孟静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