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是下界的一个小花妖，名叫十三，幽荧说我这只小花妖是万万年间天地供养出来的，着实不易。需得好好修行方能随他位列仙班，我每每闻此，深深点头赞同，我的化生确实罕见。但不知为何提起天宫和天上那群神仙就有种与生俱来的抗拒，许是仙妖本就殊途之故 我实是没有什么一展宏图，立志成仙的念头。

我将这番话讲给幽荧时，他给了我一个白眼说道：“天地万物都有尽时，如想不尽不灭成仙便是上上之道。”

“如你所说，天地万物终有尽时，何必穷极一生苦修成仙呢？顺应天道生死，复本还源。不也算上上之道？”

幽荧没好气地敲我额头：“你个小花妖，平白的哪来这么多歪理？”

我吃痛赌气三天没再搭理他。后来幽荧前来负荆请罪，居然难得地自掏腰包带我去逛冥界鬼市。我当即一口答应，拽着他便下了山，免得他后悔。

我自小便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妖，三千年来只认识淮山一处的精怪，偶尔也会见到些误闯进来的人类。但论朋友，除了幽荧时不时下界来看我，其他精怪都十分瞧不上我。

因我不食人精气，不吃血肉，只会取魂。

精怪修炼啖人肉或吸人血，修魔道。也有那看不上此等方法的大妖吸收天地精华苦修，以望成仙。取魂一术是妖魔都不耻的法术，虽说妖类彼此搏杀，至死方休。但无论人，妖，神。若想彻底将其抹杀，便只有取魂灭灵之法。但在我生活的这个境界之中，万事万物讲求生生之道，取魂灭灵有违天道，且此等邪法下的反噬这世间没几人能承受。是以取魂之法为四海八荒所不容。

可我便是那个妖中异类，虽是天地所化却吸收不了天地精华，但我生来便会取魂且不用受反噬之苦。方圆几里凡是活物或是法力稍微低阶些的妖物，我都可以轻易勾来他们的精魂用以修炼或是果腹，是以没妖愿与我为伍，天长地久的我也无甚所谓。

这是我第一次去冥界，更是我第一次去鬼市。我此时不可谓不激动，但又不能太过明显，平白让幽荧笑话了去。

“冥界忘川河边熙熙攘攘一望无际的全是尚未投胎的生魂，你一会可要管好自己，别瞎吃知道吗。”

我完全被一路稀奇的景象吸引了去，哪有心思分辨幽荧的叮嘱，随口胡乱答应着。幽荧似乎也兴致颇高，边走边为我解释了起来：

“过了这道门就是冥界第三殿，鬼市便设立在此。世上修仙者无数，其中不乏有能力者往来于鬼市求索自己想要的，或是丹药法器，或是财宝奴隶。是以，私认为六界最繁华之地莫过鬼市，而最藏污纳垢处也莫过于此。”

“既如此，谁人主宰此地呢？”我好奇地问道

“几十万年前，是这冥界第三殿的宋帝王，他乃半神半鬼之冥神。后来鬼市流出一件异宝，据说得之便能号令众鬼，引得冥界大乱，天上一位战神便受阎王之邀下界平乱，鬼界在这位战神手中管制过几万年。那时六界之间还是很和睦的，不像现在这样各自分管，彼此都讳莫如深。”幽荧像是在回忆什么，说道最后语气有点暗淡了下来。

“六界从前竟还有和睦的时候？”无外乎我惊讶，我在山中活了这么些年月，从未听过六界能有联手共治这样的事情。在如今，魔界，天界，妖界，冥界，四界可谓水火难容。六界和睦这样的事说出去定会被当作妄语。

“你年龄尚小，自然不知道那在浩渺天地间昙花一现的太平盛世。”幽荧又开始显摆了，“嘁。”我撇撇嘴迈着欢快的小步子先一步进了鬼市。

鬼市果然如幽荧所说，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有活人开的店自然也有死人开的，制式也如凡间一般，若没有眼前的群魔乱舞，我还以为自己是到了哪座人间的繁华都城了呢。一路上有袒胸露乳接待客人的鬼擐娘，客栈，阴宅，点心铺子，居然还有卖自己脏器的精怪！诚然，这精怪的脏器炼丹治病是个好东西，诚然，这精怪自愈都很快，但看着那些泛着恶臭的脏器我还是忍不住有些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