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天降系白给竹马

作者前言：谁更白给还不知道呢！

多年以前？你反复咀嚼咂摸着这四个放在语境中听起来分量不轻不重，单独拎出来品赏便格外怪异特殊而缱绻浪漫的字眼。

想必艾葛妮丝和面前这人一定是多年的旧相识，虽然鸠占鹊巢的你仍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既然这狗日的破烂游戏设定说你们俩是旧相识那就是吧！

这倒好，你背着系统突然就凭空出现了个竹马，还是对你情根深种、又爱又恨的那种竹马。简直就是喜从天降啊！

这位哪里是你的冤种竹马，这位难道不是你盼星星盼月亮着未来能跟他一起勉强搭伙过日子的超级救命稻草吗！

你装傻看向他的星星眼都亮了几个度。

神里绫人在梦里倒轻得多。

他边走边低头看你一眼，连唇边小痣都带着张扬的笑意。

神里绫人不过，我倒曾听说过一则趣闻，那就是梦与现实一向相反。莱艮芬德小姐，看来一别数年，您现今丰腴非常啊？

谁知道他一开口就这么阴阳怪气的。你饱经风霜、阅尽沧桑，什么口吐芬芳的没见过？你才懒得理他。而且你在装哑巴，人设不可以ooc。

虽说毒舌了点，但好歹容貌还算俊秀；既然能当上这游戏男主，应该家里也有点那个小钱……虽然你不在乎家境，但好歹每日三餐还是要管饱管好的。

像莱艮芬德家那个佣人管理就稍微有点不太行。居然还敢给大小姐吃馊菜？重点批评。

艾葛妮丝（我着实落魄失势，这群没脑子的下人……嘁，倒也只能想到虐待我这一种方法来解气了。）

艾葛妮丝（但只要本小姐一日不死，尔等终究为仆。）

你只想快点从牢笼一样的莱艮芬德家跑出去自己住，直到女主回来再开始上班。

艾葛妮丝（勾心斗角比想象中要累。）

世界上根本没人喜欢加班。

艾葛妮丝（干脆找机会从莱艮芬德家润走好了，等以后女主回来了再跑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看我不烦死他们。）

而对于你来说，“每晚都会被固定触发的入梦技能”和“每天在莱艮芬德家里与迪卢克凯亚打交道”这两件事几乎与加班别无二致……反正都一样使人厌烦。

尤其是在早先知道了所有男主无一例外地等女主回来，就会毫不犹豫与你兵戈相见以后。与其呆傻天真地期盼他们中的某人觉醒心智反抗程序，还不如从最初起就干脆扼杀对他们抱有的不切实际的妄想。

还是让柔弱可怜的克妮莉娅在不远的将来本色出演被你这个恶毒女巫用纺锤刺破手指、囚禁高塔于中长眠的荆棘公主吧，毕竟从古至今都只有这样惹人怜爱的女孩才值得被勇者们披荆斩棘、不远千里地拯救。

至于此时此刻正躺在青年怀里装死鱼、除去眼睛以外所有器官都一动不动的你嘛，则只能在内心愤恨不屑地冷笑一声。

艾葛妮丝（那种事情，我从来没期待过。）

当然了，你并非无情无义之辈。你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只是在摸索避免自己受伤的方式时逐渐变得更加讨巧聪慧了而已。

冤种竹马把此时此刻身为人鱼的你安置在他租的小破房子的地下室，一个贴满瓷砖的浴池里。而事实上浴池逼仄狭小，不太能容得下种族天性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游泳的你。

他不太熟练地拧开布满斑斑锈迹的水龙头，清澈的水从水管里一点一点泵出，浇在你长久离开水而略微有些干涸的皮肤上。

你那条伤痕累累的鱼尾略显窘迫地跷在浴池外，你可怜巴巴地双手扒在浴池的边边上，泪花闪闪地看向放好水后就打算站起身把你弃之于不顾、直接溜之大吉的小竹马。

神里绫人……

在你舒展身体寻找一个最舒适的姿势时，神里绫人也在观察你。他发现你真的不会说话。尽管你那些被沙石撕裂的细小伤口偶尔碰撞到缸壁，你也只是发出细微的吸气声而已。

这代表你和那些会被献给权贵们玩赏的人鱼不一样。你唱不出妖媚惑人的塞壬之歌，也不会如记忆里那样蹦出讥讽的话语。你是仅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哑巴。这样新奇的认知使长年累月的扭曲差错之后，迟钝地对你感到又爱又恨的竹马感到无比餍足。

但神里绫人向来不善于在你面前得意忘形。他沉默地看向你裸露在外的皲裂皮肤，目光沉沉。然后他的目光缓缓移至爬满青苔的地砖缝隙、阴暗至极的房间光照，以及简陋花盆中早已枯萎蜷缩成一团的向阳花。

它的尸体仍光明正大地摆在那里，不断宣告着“我的主人特别不称职”这一事实。神里绫人看到这盆花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艾葛妮丝（是不是生气了？哎呀，真的生气啦？）

你内心促狭无比，因为你本来以为他会阴阳怪气地嘲讽你一番。如果他嘲讽你的话，你就用尾巴甩水把他浑身都打得湿漉漉，最好是把他随身携带的手稿也通通浸湿，变成一堆又一堆无用的废纸。而你这么希望仅仅是因为你喜欢看人吃瘪的表情。

你必须再次承认，你有点心理变态。

神里绫人还需烦请莱艮芬德小姐屈尊寓居我的小小陋室了……真是十分抱歉。

但冤种竹马只是愧疚地低头，随即温声同你低低地道歉。他仿佛礼拜时同神父虔心忏悔的信者，而你是端坐在底座上慈爱地望向他的高大神像。事实上，他的五指也紧紧捏着浴池的边缘，仿佛修女们祈祷唱经时合十的双手那样不留缝隙。

你悄悄端详他的手，竹马的手生得很漂亮。白皙修长、骨节明显，秀气得很，像是握笔写字的手。因而十指都洇了擦不去的墨迹，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则有些许不大明显的茧，大抵是常年握笔所致。至于手心……你这个角度看不见。

真不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恨毒了你从而掐上你脖颈时手掌与手臂的肌肉会不会也一样紧绷。

艾葛妮丝（他最好别想着杀我……不然我可会很难办的。）

他额前细碎的蓝发遮掩住他眼底的隐秘神情，而一向自满独立的你从未想过最擅观察人类细微表情的你竟然也有一天会失业。

艾葛妮丝（总觉得有点不爽呢。）

艾葛妮丝（原来竹马君会好好说话啊？）

但你既然人在戏中，不得不演啊！你必须要尽职尽力地扮演傻白甜哑巴人鱼，于是你轻抚他柔顺的发顶，然后温柔地冲着他笑。你的神情恬静柔和，仿佛神话中永远美丽纯净的宁芙女神一般浑身沐浴着幸福的辉光。

天真无瑕、摄人心魄。

而为这样的美人，人们会下意识地献出一切。神里绫人也不例外。虽然他自制力比常人要好得多，但在浴池里浮沉的靡艳妖精披覆的皮囊是他从许多年前起就一直恋慕中意的对象。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样恒久的感情究竟算什么。

神里绫人曾经恨你。恨年幼的你撕扯下自己徒有其表的伪装，随即把他微不足道的自尊践踏在脚底，残忍地告知他“你所坚持的事物在我看来可笑无比”。

但神里绫人也曾经热烈地爱过你。少年时的他爱你比火还要灼热的发，爱你比水更加清透的眸，爱你不肯为所有人折腰的矜贵高傲。你们俩理应天生一对，然而这样的设想却被你亲自粉碎。

也许他疯了，或者他本来就是衣冠楚楚的疯子。但他早就无所谓了。

在梦里身为落魄吟游诗人的神里绫人为了养活他藏匿在地下室里的小哑巴而头一回四处奔走，用他的如簧巧舌说服小镇上的住民和远道而来的行商买他的作品。

他一边做着这种正当生意，一边又成了小镇上唯一一家珠宝商的稳定供货源——贵族们喜好稀奇珍异的漂亮饰品，人鱼鳞片作为饰品原料同时满足了两个条件，正中下怀。

于是你的伙食从难吃的鱼干变成了新鲜的活鱼。当然，这是在竹马的梦里，你自然品不出活鱼的味道是怎样的腥膻而使人反胃，囫囵吞枣般地尽都咽下去便好。

神里绫人我会给你我曾经没能给你的。全部，艾葛妮丝。

竹马直白地叫你的名字，而不再以你的姓称呼你。你一直都讨厌用姓来称呼你这件事本身，就好像你无论在哪个次元都一样讨厌用家族来圈定束缚你。明明你的价值并不局限于讨人烦的家族，可就是有势利虚荣的人只能看到挂在你名字前面或后面的家族势力。

他微凉的手指轻轻越过你的眼睫，替你别好鬓侧紧紧贴在脸颊上海藻一样杂乱的发丝。

神里绫人所以，在梦里不要离开我，也不要憎厌我……好吗？

艾葛妮丝（……）

他喃喃，爱怜地吻去你脸上随着你细微的表情变化而逐渐凝结在一起的晶莹水珠，语气是你至今从未在旁人那里体验过的低微乞求。仿佛他曾亏欠过你，而并非艾葛妮丝原身亏欠他。

艾葛妮丝（如果我不是注定死去的反派的话，我还挺可能会喜欢上你的。但我总有一天会死，或许就是被你所杀，到那时独自难过的仍然会是你而不是我。所以别再迷恋我了，我真的只是一个不值得你爱的坏女人。）

你心情复杂地趴在缸边，任由他做一些奇怪的亲昵动作来宣泄他的一腔沉重爱意，作为哑巴人鱼。随后你生涩地浅浅回吻他的颊侧，与他耳鬓厮磨，向你尚未诞生便已注定早夭的第二回初恋沉默致礼。

艾葛妮丝（抱歉，竹马。我也许必须辜负你，你……不应该怜惜我的。怜惜我的人都只会被我利用，然后被我伤害而已。）

这是你第二次在心里说这样的话，也是最后一次说这样的话。身为恶毒女配往往身不由己，而恻隐之心则是万万不能有的。随后你狠下心，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后颈。

就当正式动手之前的最后警告好了，你如此劝慰自己。下一次就得瞄准他的心脏了。

刺目的鲜血从他颈侧缓缓流下，神里绫人却不管不顾，径自直直看向你，笑说。

神里绫人莱艮芬德小姐，您这暗害人的手段虽说见长，性子倒全然没变。

艾葛妮丝……你真的很讨人厌。

你此时也不管人设崩不崩塌了。

神里绫人许多年未听见您的嗓音了，真让人怀念……但梦境不适合重逢叙旧。所以，彼此彼此，您也是。

他笑眯眯的，拿着你的手在心口比划。

神里绫人不是想要我的命吗？那就动手吧。约定好我会给你我的全部的。

艾葛妮丝……

你陷入诡异的沉默。随即你看向他的脸，和他身后梦境里诡谲多变、虚虚实实的四周陈设。你难得如此犹豫不决。

你记得上一次你像这样犹豫不决，是在思考要不要把嫂子出轨的事情告诉你哥张海川的时候。硬要说的话那是一份十分久远的回忆，所以你现今才为仿佛重拾生动情感的自己感到错愕。

在你发愣出神之际，神里绫人已然自顾自地引导着你，用你锋利的指甲割开心口皮肤。尽管你和他都知晓梦境不会有那么明显的痛觉，但如梦初醒般从回忆里反应过来的你见到眼前场景，依然惊诧地阖了阖眼。

你以为你会看见一颗血迹斑驳的心脏在竹马被剖开的皮肤表层里面噗通噗通地跳动，然而神里绫人的胸腔出乎意料地仅仅装着根根肋骨，和一只被它们拥戴其中的、破裂开刹那间露出绚烂光彩的八音盒。

你依稀看得出来那里面的白裙女孩是与艾葛妮丝缩小版如出一辙的模样，她身下骑着像是游乐园里的设施那样的糖果色梦幻木马。发着光的通透小马唱着快乐的歌，载着女孩一圈又一圈奔跑。

神里绫人……哈哈，如何？很有意思吧？

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而随即你意识到，你被冤种竹马这个腹黑鬼惯犯戏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