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大刷好感”的恶役

艾葛妮丝……嘿嘿。

梦中身为小镇姑娘的你边唾弃着为了刷男主好感度而有点不择手段的自己，边装出格外纯真无邪小白花的模样双手相应地托住两腮，甜甜地冲着迪卢克傻笑。

艾葛妮丝（真服了！等我把你们这群男人的好感度都刷完了以后，干脆换你们来攻略我好了！烦死了，看见男的就烦！）

迪卢克笑什么？

居然在自己的梦里成了骑士的迪卢克用小勺子挖了一口草莓蛋糕放入口中，看着对面傻笑的女孩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尤其是当这种傻得可爱的表情出现在和他刁蛮任性的妹妹艾葛妮丝如出一辙的脸上时。迪卢克盯着那张脸看时总有一种诡异的出戏感。尽管他知道梦中没有逻辑，就连万千思绪也纷乱无章。那么眼前的少女就更不可能是他的妹妹了。

他妹妹怎么可能会露出这么天真可爱的表情？现实中的本人明明是个一不合自己心意就要大吵大闹的烦人精。完全没继承到父亲的温柔勇敢……虽然如果继承了的话说不定那样才是完蛋了。

毕竟艾葛妮丝并非他的亲妹妹，如是想着的他眼底骤然染上了一丝阴霾。因为他沿着这碎片般的记忆藤蔓攀缘向上，眼前便只剩下使用了邪眼而遭到反噬的死去的父亲。

伟岸高山轰然倾颓也仅仅一霎而已。

艾葛妮丝我只是在想，您居然是骑士欸！

而还不知道自己费尽心机刷好感的行为即将变得徒劳无功了的你仍然忍着恶心在他对面装傻充愣卖萌。

艾葛妮丝我听说骑士们都要经过特别繁琐的考核和授勋仪式才能正式上岗呢，好厉害！

艾葛妮丝（我编的。）

艾葛妮丝特别厉害的人居然说要在我家留宿一晚，我直到现在都还有点不可思议呢！

听你顶着与现实中的妹妹别无二致的脸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地说出这种让守护蒙德城的暗夜英雄、经营晨曦酒庄与“天使的馈赠”的企业家也为此微微红了耳尖的夸奖，迪卢克有些不好意思，而他心中那刚冒出一丁点萌芽的不悦也随之火速烟消云散。

然而若要长篇大论地提起他曾经的职涯，他一定会在混沌的梦中大吐苦水。尽管梦中的情景应当在他醒来那一刻便尽数随着思绪流动而消融，但如果他趁着夜色保护蒙德城时若是不巧地回忆起在梦里所做的事，他挥剑的动作大概会微微滞愣吧。

出于对如上情况的思虑，迪卢克选择对曾经的时光闭口不谈。

迪卢克骑士……并非什么光鲜亮丽的职务。

艾葛妮丝欸？为什么？可是小说里都会这么写呀。

然而你没有如他所料那样停止追问，反而是像窗边的小绣眼那样，顶着毛茸茸的脑袋继续叽叽喳喳了起来。

艾葛妮丝像是“高大伟岸且武艺超群的骑士大人身骑白马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他腰间佩着世界上最锋锐的剑刃，他将携其毫不留情地斩灭世间所有在威光之下无所遁形的荆棘邪祟”之类的……好帅气啊！

艾葛妮丝（呃呃。编得好累。）

艾葛妮丝不过您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

你言笑晏晏地看向他，而不时你就通过观察发现他的脸色有越来越阴郁的倾向，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应该不会死在梦里，不过这时还是出言安抚一下他比较好。

艾葛妮丝（好麻烦的男人。）

心里如此暗暗咒骂着，你面上却不显，思虑过后你慌乱地边摇手边开口劝阻只是坐在你对面保持平静的迪卢克。

艾葛妮丝啊！当然，如果不想跟我说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说了。

艾葛妮丝（没办法！扮角色要演全套啊。感觉我回现代以后干脆满大街逛手擒星探威胁他带我去拍戏好了，我这演技不做娱乐圈女王简直屈才。）

你如此说完，他却敏锐地意识到你好像误解了他平静表情的意味——你不小心把思考理解成了压抑的愤怒。于是迪卢克叹了口气。

迪卢克我没有生气，而且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迪卢克只不过实际上我没赶上封赏骑士的年头，所谓承载着荣光的勋章也只是我父亲从商人手上买的而已。

迪卢克并不想在虚幻的梦境里直白地二次重温父亲与自己的旧日回忆，因为这会让他感觉内心深处血淋淋的丑陋伤疤被反复揭开。于是他费了好大劲才不熟练地编织出一段听起来还算通顺正常的借口，毕竟他就算有时被迫要隐瞒什么，也很少撒谎。

可他此刻居然面不红心不跳的对着你说谎。对着你这个不仅了解游戏流程剧情还顺带查了原作角色背景故事的全知者撒谎。

只言片语之间他就能将自己摘得干净。仿佛年少有为的不是他，因邪眼而死的父亲被骑士团否认于是怒而退出骑士团的不是他，在游戏里最多次导致艾葛妮丝死掉的也不是他一样。

这并非他的人生，而你心知肚明。

艾葛妮丝（撒谎。）

你忽而觉得有些嘲讽。因为你从没想到过光鲜亮丽的迪卢克过了这么多年仍然无法直面那鲜血淋漓的过去。

毕竟他作为兄长无情地处置并非亲妹妹的艾葛妮丝时格外利落，当时打到这段的你几乎以为他是一具没有心的钢铁怪兽。

此刻你竟因为迪卢克梦境向你施加的额外情绪而对这样的他感到心疼。受害者为施害者感到悲伤——死去的兔子竟然为狐狸哭泣，多么讽刺！

应该被可怜的人应该是已然湮灭在这个世界线的原本的艾葛妮丝。如果克里普斯真的对找回自己的女儿抱有不知却无畏的希望的话，大概也就不会将在路边乞讨的艾葛妮丝作为替代品接回莱艮芬德家了。

相比短暂地触摸过温暖火光又被抛弃于黑暗，无论是她本人还是你应该都更希望艾葛妮丝这个名字能死在某个寒冷刺骨的沉沉夜色里，成为一具无人在意的白骨。

你并未在小指上佩戴着尾戒的那只手悄悄用力地按向胸腔，感受着肋骨环绕下那颗属于艾葛妮丝的心脏顽强的搏动。

你看着迪卢克无瑕的俊朗脸庞在烛火下反出暖融融的光，摇摇头，学着他叹了口气。

艾葛妮丝好吧，那您还真是不幸啊。

你的语气诚恳无比，就好像你真的为他的遭遇感到不平与怜悯一样。而这一点让你感到出奇地高兴，因为怜悯与同情同样是居高临下的傲慢情感。往日都是他人怀抱着这样的情感俯视你，现今你也能站在比他人更高的位置了。

你知道这种近乎惶然的高兴或许来源于原身残余的怨念，不过你并不在乎。毕竟你来这里以后就从没想过自己要学正派女主克妮莉娅那样讨所有人喜欢。

艾葛妮丝（不幸的应该是艾葛妮丝才对。）

所以克妮莉娅回到莱艮芬德家那一刻就是你向所有人宣誓开战的那一刻。

迪卢克失礼了，只是我尚未知晓姑娘芳名……

这是确认眼前少女真实身份的最后机会。迪卢克如此心道。尽管他许多次都几乎要将她的身影面容与现实中的他妹妹重叠，他仍不愿相信面前温柔善良的少女就是艾葛妮丝。

艾葛妮丝（原来在这等着呢？）

艾葛妮丝（不相信我是你亲妹艾葛妮丝，那我就如你所愿好了。）

于是你捧起面前隐约冒着白气的热可可，小抿一口后呆萌地摇摇头。而至于摇头的含义是“我不能告诉你”还是“我没有名字”，当然是全权交由迪卢克猜想了，不管他选哪边你都能编得很合理。

艾葛妮丝我哥哥也是和您一样的骑士。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骑着马出门历练了，他说等他看遍山川湖海后回家就给我取个全世界最好听的名字，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

艾葛妮丝（迪卢克，要不要猜猜看我现在叫爱丽丝可妮莉娅罗莎娜还是艾葛妮丝？）

艾葛妮丝方才我在窗旁看见您时，我还以为您是我哥哥……结果凑近了瞧才知道我又认错人了。

艾葛妮丝（其实我哥就是你啊！但你不想认我这个妹妹那我也没办法！）

迪卢克看着眼前望着瓷杯怅然若失的娇小少女，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思。

自那以后，你在迪卢克的梦中不知不觉陪伴他度过了荏苒如梭的一段时光。你们一起吃饭，散步，打理庭院里的花草，一起生活。他有时候也会兴致盎然地教你练剑，尽管你在梦里必须装成柔弱的样子而从未拿起过剑。

艾葛妮丝（这家伙要是知道我皮下是金刚芭比估计会惊得飞起来。）

梦中的场景时常朦胧而扭曲，你却还要逼着自己对其视若无睹。因为你现在是迪卢克梦里的NPC，不可以表露出对梦境本身的质疑。

终于有一天你拉住他的衣袖撒着娇说要去西风教堂，而日渐对你百依百顺的他自然欣然应允。最后你们俩肩靠肩坐在西风大教堂内的木质长椅上，你手边还摆着无聊时从路边折下的几枝不知道什么树的小桠。

耳边是修女们若有若无的诵唱圣经声，二人沐浴在从彩窗投射进来的磅礴缱绻之光中。仿佛向有着无穷光热的地狱毅然伸出渴求之手的伊卡洛斯一般，但你们仅仅坠入永恒天空碎裂的缩影。

艾葛妮丝骑士受封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来教堂？

你嘴角柔柔地噙着笑。而你的眼睛却偏偏要与嘴角唱反调，视线越过将熄未熄的烛火，漠然地注视悬在教堂顶端的吊灯。仿若注视那将要在不远的未来与你邂逅的神祇。

迪卢克……我的勋职是买来的。

你恍然大悟般地看向好像置身在圣域中熠熠生辉的迪卢克。

艾葛妮丝（呃呃，晃眼睛！他加了多少特效啊！）

艾葛妮丝哦哦，这样啊。

迪卢克我第一次见你时就跟你说过了。

迪卢克本想指责你奇差无比的记性，但他最终还是如鲠在喉般地并未开口。

艾葛妮丝那你就不想现在受封一下吗？

迪卢克什么意思？

艾葛妮丝你看啊，这样……哎呀我做不来这种细活，你帮我编一下！

迪卢克默默不语地伸手取过你手中弯折到一半便再拗不下去的小枝。而你方才觉得这男人确实是从头到脚都耀眼无比。或许上天就是如此偏心，把全部的好相貌药水倒在大坩埚里，只匀给世间的小部分人了。

不过你并不为此心动。

艾葛妮丝（小样！）

然后他边听着你指挥边把它编成一顶看起来略微潦草粗陋了点的宝冠。而他看着你接过这顶宝冠耀武扬威般地戴在编在一起的橘红色头发上，倏忽之间他哑然失笑。

迪卢克……噗。

艾葛妮丝笑什么，我是蒙德大教堂分教皇！

说罢，你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誓。

艾葛妮丝在你的敌人面前，无所畏惧；勇敢忠义，无愧于天地；讲真话，尽管这使你失去生命；保护需要帮助的人们，以此为誓。

艾葛妮丝封你为，骑士！

迪卢克我发誓，善待弱者。

誓言戛然而止，取代话语的是沉默。

迪卢克……

艾葛妮丝怎么不继续说了？说话呀！

你不怕死地用小枝戳了戳迪卢克绷得紧紧的手臂。

迪卢克你在愚弄我吗？艾葛妮丝。

迪卢克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可怕。

艾葛妮丝……我不是艾葛妮丝，你在叫谁？

迪卢克装傻对我没用，妹妹。

你对他无所畏惧。反正他就算醒了也想不到你有入梦这张技能底牌，他只会怪罪居然在梦中对你起了恻隐之心的自己而已。

艾葛妮丝谁是你妹妹？我哥死了。

你满不在乎地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同时也注意到他脖颈侧面暴起的青筋。

艾葛妮丝（好像很想杀了我啊？哼哼，请不要客气地杀吧杀吧～）

迪卢克……

艾葛妮丝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没有名字呀。你觉得我叫什么呢？艾葛妮丝吗？

艾葛妮丝为什么你不觉得我的名字是爱丽丝？是玛丽？是罗莎娜？

你扬起一个挑衅的微笑。

艾葛妮丝是呀，我的名字和你妹妹的名字一样。你就没想过我其实叫克妮莉娅？

艾葛妮丝迪卢克哥哥，我好冷……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