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聚星

久违的大晴天。

　　阳光闯进明净窗户，玉兰枝子切了一地的细碎，灰尘在静谧的室内飞舞。谢重衾修长手指上下翻飞，清脆旋律流淌。

　　走进筑梦城以后，许多人互相闯进了彼此的生活，难得找见片刻的独处时光，她独自坐在空教室里，面对黑白琴键，弹起久违的曲子。

　　她生在初夏，正是一年里头最好的时节。十六岁那年花色深浓的夏夜，李摇春笼了整个房间的流萤，坐在钢琴之前，弹的就是这支曲子。她声音婉转动听，变声期稍显沙哑的嗓音也变得甜美。

少女一袭白裙，在钢琴之后露出漂亮的一张小脸，巧笑倩兮，声音一如既往欢腾：

李摇春“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衾衾，你喜欢吗？”

谢重衾“喜欢呀。”

谢重衾满眼皆笑。

谢重衾“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李摇春“《聚星》。”

　　李摇春一高兴，手指拂过钢琴，落下一串欢快旋律：

李摇春“等我们出道的那天，就一起唱这首歌。衾衾，你说好不好？”

　　少年时候日子长，有大把的时间去幻想或者付诸努力，关于出道，自从她们有了这样的梦想起，从来没有停止过关于那一天的遐想。

谢重衾“好。”

　　谢重衾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她带笑的脸，可指尖颤颤，只触碰到一片虚无。

　　没有人会知道，不过是平凡的一天，梦想会被雾气击碎，从此再忆不起出发的那日，漫天流萤里，晴朗的梦话。

　　李摇春，如今你会在哪里，有没有拥有新的人生。未来的你会不会拥有崭新的梦想，跃出那寒冬里，重新春色摇曳。

　　只我仍困守在回忆里，徘徊在苦痛里，日复一日，雪重衾寒。

第一次公演结果已经公布，谢重衾所在的《Lovesick Girls》A组顺利取得了胜利，她也因为是组内第一而获得了三万加票。接踵而来的是第一次顺位排名发布，她的粉丝们很争气，一举将她推上了第二名的位置，与第一名的靳怡仅有一万票左右的差距。

　　一切都是很好的，尽管这一次淘汰了四十名练习生，她们有告别、有泪水，但她的这一条路，越来越顺利。

　　她也本以为自己该是很高兴的，温弥请她发表成为第二名的获奖感言，她感谢过导师、朋友和妈妈，也感谢过像张珑思一样坚持着为她付出努力的粉丝，可当一段话说到最后，她不可抑制地哽咽。

谢重衾“也感谢你。”

　　她目视前方，好像看到那个明艳动人的十九岁女孩。

谢重衾“我会带着你的梦想，继续向前进。”

她开始整夜梦魇，明明算不得梦魇，每一回梦起的都是最美好的回忆，可当她从梦中醒来，脸颊上只剩下冰冷的泪痕。

　　在这样紧张的大环境里，第二次公演任务即将发表，所有人都在争着向上爬，陷入一段情绪里是很危险的。谢重衾心知肚明，可她一次又一次抑制不住地在想，如果李摇春没有出事，如果李摇春和她一起走进了筑梦城，那么她现在应该在哪里呢？

　　会有很多人喜欢李摇春的。就像她，就像所有人一样，李摇春那么好的女孩，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她确信，如果李摇春来到了这里，会取得一个比她还要好的成绩。

　　可人生最苦痛的就是，没有如果。

　　她和李摇春幼年相识，一起学声音、一起学舞蹈、一起接触韩流入侵、一起见证国内偶像行业的崛起、一起立志要成为最好的唱跳歌手、一起写人生的第一首歌、一起报名《请选择我吧》，明明一切都像是理想中一样顺利，却偏偏梦碎在节目开拍的半个月之前。

　　李摇春说要唱给世界的歌，从此全部沉睡在小小的风崎。

　　进入筑梦城以前，节目组向她们确定初舞台要演唱的曲目，她们选择的就是《聚星》，最初的《Venus》，不过是谢重衾准备的加试曲目。

　　她已经将两首歌唱得很好很好，即便一个人表演也没有任何问题，但在走进筑梦城的十天以前，她还是联系了节目组，选择更换了曲目。

　　她知道，是不行的。没有李摇春的谢重衾，再也唱不出流萤里的《聚星》。

　　不知不觉间，她已是泪流满面。

　　施秋一如既往的消息灵通，今早就给她透露了第二次公演的演出主题，这一次练习生们要确认自己在女团之中的定位，如果李摇春在这里的话，谢重衾会毫不犹豫地选择Vocal，可如今她若仍如此选择，那么李摇春的梦想便彻底被搁置了。

　　她会选择Rap的。从接触到第一首Rap开始，她就坚定了要成为一名Rapper的心。李摇春的Rap，不会输给现在练习生里的任何一个人。

　　谢重衾闭了闭眼，手指在琴键上敲下几个音节。

　　摇春，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