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回顾

049   忍回顾

　　仙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神仙是不能动凡心的。再往前很多年，谈恋爱也是明文禁止的，譬如王母的女儿动了凡心下凡，也只能在七月初七的那天，由雀仙引路，才有短暂的一日相守。又好比广寒宫那位令众人魂牵梦萦的仙子，当初飞仙也是付出了断绝尘缘的代价，后人尚有诗赋曰：“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凌楚修仙上千年除了仙法剑术以及斩妖除魔，还没有别的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人和事。当初紫宣在他面前处处维护一条小蛇妖时，他除了不满就是不解，区区一条蛇妖，也值得费心费力，他不懂挚友的乐趣所在，只知道手中剑心中道，这二者在他的仙生中是不可或缺的部分。而今陡然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对一个姑娘起了一份本不可能存在的情思，他犹疑之外，更多的是探究。

　　人生在世总在寻求一知己，而往往最了解自己还是自己。但现在他却不太明白自己为何要爱一条小蛇妖，还是个又蠢又笨又懒又怂的蛇妖。

　　至于这蠢笨懒怂是从何而来，自然是凌楚日日观察得出的结论。

　　他们这一路去寻饕餮，免不了要跋山涉水。动身才行了一里路，这小妖怪就不乐意了，非要休息，一行人落在一处湖边，小妖怪自顾自的往湖边，翠绿的袖衫撸至手肘出，一双藕臂在阳光下白的反光，她旁若无人的凫水又拍拍脸。一旁的少侠看着神君幽深的眼眸想提醒又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是妖，如何能按人间女子的要求来约束她，因此只能涨红着脸一言不发。倒是那位半路相遇现在负责带他们去找饕餮的小白龙一直盯着她看，一脸兴致盎然也想去凫水的模样，亏得他在人间呆的久，知道些礼数所以忍者没有一起过去，不然不难猜到神君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呆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小青还在岸边一点都没有赶路的自觉，凌楚横眉冷对给卓云施压，后者似欣慰又似解脱般，终于得到神君的指令，高声唤道：“小青我们该走了，你快点啊。”

　　小青不耐烦的应了一声，来到他们身边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就听凌楚果断安排即刻启程，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往白龙感知的大概方向出发了。

　　白龙和卓云也都依次跟上去，小妖怪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御风而去越来越远，一股落寞之感油然而生，突然就不想再继续跟着他们了。杀饕餮本就是他们这些个神仙捉妖师的职责，又不是她的，不等她就不等她，她还不乐意去了。

　　虽然小妖怪以前多么不乐意被齐霄喜欢，但她修炼成人有了人性，人非草木，妖也一样。小青常常自诩自己是最讲情义的蛇妖，谁待她好，她便待谁好。齐霄待她的好，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连师父都要排到第二位，他的这种好已经超越了她能够回报的范围，她并不能真的没心没肺的安然接受，所以每次都刻意的疏离，而这种疏离在旁人看来难免有些不知好歹。大约是天道轮回因果循环，现在被凌楚这般冷脸对待，小青多少感觉这有点遭了报应的意味，还有藏在心里的那点一直压抑着的不能言说的落差。

　　早就想好了要从此陌路的，当初两位帝尊立在云端的告诫深深刺痛她的心扉，将他与她的差距展现的淋漓尽致。没有人知道，其实那场幻境之中，她是清醒的。清醒的看着自己走着幻境的剧情，清醒着听到凌楚跟卓云说，她在何处他就在何处，即便明知是局，他也要陪在她身边，绝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现在她一个人靠在树根下发呆，明明选择不再跟着他们之后是应该立刻回她的山头才对，她兀然觉得有些累，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凌楚回来的时候，姑娘已经靠着树干睡着了，眼角残留的泪痕让他目光顿住，陌生的痛楚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等他回过神时，姑娘迷蒙着眼眸盯着他看却什么也没有说，指腹温热的触感传来，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抚上了她的脸庞，也正是因此才将已经熟睡的她惊醒。

　　男女授受不亲，是一句至理名言，但凌楚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听到别人对他说这句话，尤其是说这句话的人还是个娇媚的妖女，收回手的那一瞬他还是忍不住私心，带走了那滴没有被她察觉的泪。

　　“走吧，张有岚和卓云还在前面等着。”

　　他还是一如不久前的样子起身就往前走，只是这次走出几步就停下来了，像是等她跟上。

　　小青不解，她想过他们会回来找她，却没想过来找她的人会是他，他不是失忆了么，不是很看不惯她么，甚至再见的第一面是想收她，现在怎么会来找她？

　　身后久未有动静，凌楚忍不住回头催促她，姑娘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似在看他又似在放空，寻找饕餮在即，耽误的越久，无辜枉死的人就越多，凌楚不耐烦跟她磋磨下去。下一秒，小青感觉到自己腾空而起，却是被凌楚带着御剑飞行。

　　她终于忍不住问到：“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

　　良久，没有听到任何回答，神君眉眼淡漠的看着远方，他们快速穿过云层，耳畔只留下啸啸风声。

　　神仙耳聪目明，他既不回答，应是不想说吧，小青这般想着。

　　很久之后，再提起这事的时候，凌楚百般解释，那天风太大，他心乱，是真的什么也没听到。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