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陈韵如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才好。她一直觉得自己上辈子对莫俊杰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他一定恨自己恨得不得了。但现在，剥离层层迷雾，她恍惚产生了新的想法。

　　会不会，莫俊杰其实，从来没有恨过她？

　　会不会，他从头到尾，都是心甘情愿的？

　　——

　　见女生一直怔愣着不说话，莫俊杰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

　　“对不起啊，我说了很奇怪的话。”

　　陈韵如回过神:

　　“没关系。”她继续温吞地回答，“我只是，觉得我不值得。”

不值得被原谅，不值得被注视，更不值得被他爱着。

　　说完，陈韵如自顾自地往前走去，连嘴角轻微的弧度都泛着苦。

　　“陈韵如。”

　　身后的男生坚定地叫住了她。大跨步走到她面前，打开背包：

　　“给你看一个东西。”

　　莫俊杰把手伸到陈韵如面前，摊开手掌，毫不避讳地向她展示：

　　“这是助听器。”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有时候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我都没有听得很清楚，其实我不是没有在专心听你说话，而是如果，我没有戴上这个东西，我右边的耳朵，是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的。”

　　“从小到大，因为这个东西，我不知道遭受了别人多少异样的眼光……除了李子维这个死白目之外。”

　　莫俊杰低了低头，看向陈韵如，小心翼翼地问：“你会，介意我有一只耳朵听不到这件事吗？”

　　这个问题，陈韵如上辈子听到过一次。那时候，她心里想着另一个人说“不会”。

　　现在，她不由自主想着小时候孤零零的莫俊杰，郑重地告诉他“不会”，然后很轻很轻地低声呢喃：

　　“如果我能在你小时候认识你就好了。”

　　想要先李子维一步，帮他抵挡这世界的汹涌恶意。

　　听到陈韵如的回答，莫俊杰松了一口气，却在看到女生新的口型时，难以抑制突然袭上脸颊的汹涌温度。

　　……不只脸颊，还有心头。

　　“那么，这样的我都值得拥有一个最好朋友的话，你也没有什么不值得的。”

　　“陈韵如，你值得最好的。”

　　大概是被男生温和又灿烂的笑容感染，陈韵如也忍不住低头浅浅地笑了起来。

　　风过林梢，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站着，就成了往后彼此记忆中最值得怀念的风景。

　　——

　　莫俊杰一路把陈韵如送回了家，难得在家门口碰见了陈思源。

　　陈思源一面开门一边八卦：

　　“你男朋友哦？”

　　一句话两个人瞬间都有些不自在起来，陈韵如慌乱地摆手，结结巴巴地解释：

　　“什么男朋友，你、你别乱说话啦。”

　　这是莫俊杰第一次看见陈韵如和家人相处的场景，或许是因为彼此熟悉，所以明明是责备的话语也带了熟稔和亲密。而且女生手足无措解释的样子也很可爱。

　　莫俊杰忍不住抿唇偷偷笑了起来。

　　自己在解释，旁边的人不帮忙反而还偷笑，即使是陈韵如也有了一点小小的羞恼。

“笑什么嘛……”.🙏

　　莫俊杰立刻收住笑意，和陈韵如统一战线。

　　陈思源不买账地反驳：

　　“都撒娇哦，还说不是男朋友？”

哪有？！ 陈韵如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但也怕多说多错，只好赶紧让莫俊杰离开。

　　看着男生转过身时轻松愉快的眉眼，陈韵如觉得，他好像并不排斥，在别人口中，和自己捆绑在一起。

但是——陈韵如面无表情地走上楼:🙏

　　“陈思源，明天早上你自己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