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红桃皇后的宝石走廊（二）

四人又进入了中间的这条路。

四人没时间对刚才遇到的卫兵做出太多分析，因为他们有三个小时的时限。在这三个小时里，他们必须离开这条宝石走廊，否则就永远无法离开，还会被制作成红桃王后的雕塑。

这一次，中间的路是对的，四人又走到了一条岔路口。这次只有两个岔路，小男孩选择了左边那条，四人走进去。

一路上，唐陌没有吭声，他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墨鸾青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白若遥的行动。白若遥仿佛没有察觉她的目光，依旧笑嘻嘻地跟着唐陌和傅闻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个人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走廊，遇到了多少岔路口。其中他们走错过三十六次。一旦发现走错路，唐陌和白若遥就会立即撤退。傅闻声十分机敏，第一次遇 到卫兵时他没有防备，从那以后他一直跟在墨鸾青的身后，一来是不成为他们的累赘，二来是遇到危险可以第一个转身逃跑，也能和墨鸾青照应一下。

不过他们终究是遇到了两个会埋伏的卫兵。一个卫兵出现在唐陌和白若遥的面前，另一个卫兵出现在傅闻声和墨鸾青的身后，将他们四人前后包围。

墨鸾青护住傅闻声，少数时候与扑克牌对上，但她绝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被动防御。游戏过程中三人都知道了墨鸾青是个预备役，因此不会让她直接参与太多战斗。

如果暴露自己“金身”的挂一般的存在，这会让自己在主角心目中的危险度飙升。

唐陌逼不得已，使用了“气吞万里如虎”，强大的飓风将两张扑克牌吹开。四人的面前出现一条路，他们赶紧趁机跑了出去，离开了这两张聪明的扑克牌卫兵所设下的陷阱。

逃脱后，白若遥看向唐陌：“所以说，又是道具？还是……这次是异能了？”

唐陌抬头看他，白若遥仍旧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唐陌语气平静地说：“道具。”

白若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向小男孩：“再选一条路吧。”

墨鸾青挑了挑眉：“你们二位还真打算一直让他选下去呗？”

唐陌冷静反驳：“你想来选？”

“不，我只是吐槽一声而已。”

刚刚与扑克牌卫兵对上的时候，墨鸾青不能表现出太强的实力无法完全保护好傅闻声，小男孩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枪为白若遥与唐陌争取了时间。

当时墨鸾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看的他心里发毛。

不不不，小青只是要你手里的枪而已。

小男孩冷静地做出选择：“最右边的这条。”

唐陌轻轻点头：“好，那就走这里……”

“我不走。”白若遥的声音响了起来，唐陌三人都向他看去。

只见这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倚靠着红色的宝石墙壁，嘴边仍旧挂着那抹让人厌恶的笑，他用下巴指了指刚才四人走错的那条走廊，道：“那两个卫兵，你们看到了吧。比之前的所有卫兵都厉害。卫兵有实力的差别，接下来如果再选错路，我们遇到的卫兵的实力很可能会越来越强大。所以……我不信他，我不走那条路。”

顿了顿，白若遥笑道：“之前我好像说过，嗯……大家都叫我幸运布鲁斯？赵赵，你跟我一起走吗？小青呢？”

墨鸾青无言地站到白若遥身后：“信你一次，如果有危险了我绝不会帮你。”因为根本遇不到危险。

唐陌目光奇怪地盯着白若遥的脸庞，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得白若遥都保持不住笑容了，墨鸾青的冷漠表情都快龟裂了。

这时，唐陌说：“……为什么选中间这条。”

“我乐意啊。”白若遥笑嘻嘻道，“怎么样，走吗？”

唐陌收回视线：“我和他走右边这条。”

白若遥摊摊手，没有再劝阻。

四人分成两队，白若遥墨鸾青这对搭档走到中间那条走廊的入口跟前，唐陌和傅闻声走到右边走廊的入口前。这小男孩有点犹豫地看向白若遥和墨鸾青，白若遥朝他招招手，墨鸾青没有任何表态。小男孩立刻收回视线，还是决定跟着唐陌。

白若遥十分遗憾地说：“所以，真的就在这里分别了？”

得，继续演，傻子才听不出你语气中的幸灾乐祸！

唐陌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白若遥看到他这副模样，唇边的笑容更加灿烂，他叹了口气：“你还是挺有趣的，希望以后能再见到你啦。”说着，他抬步就要走进中间的走廊，这时，唐陌突然开口：“你一定要走中间的走廊？”

白若遥脚步一顿，他转首看着唐陌，目光打量。他笑了：“怎么，又决定和我一起走了？”

唐陌：“我们两个人走右边走廊，你和墨小姐两个人走中间。如果你选对了，那就算了。如果你选错了，碰到两个和左边走廊里一样强大聪明的卫兵……布鲁斯先生，你逃出来的几率不足五成，那个预备役……墨小姐逃出来的概率不超过三成。和我们在一起，有个照应，哪怕右边走廊是错的，四个人更容易从卫兵手里逃出来，你活下来的几率更大。”

仿佛没听见唐陌说的话，白若遥不以为意地说：“所以再见啦。”

墨鸾青摇了摇头，察觉到傅闻声的视线后朝他点了点头。

白若遥一脚踏进中间的走廊，墨鸾青紧跟而上。他哼着小曲，双手插在口袋里，轻轻松松地走着。墨鸾青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小声问他：“因为看到他们的死气？”

白若遥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墨鸾青的异能，也没说什么，继续哼着自己走调的歌曲。

墨鸾青表示习惯了。

正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走调的歌声顿了一拍，转首看去。

只见璀璨华丽的宝石走廊里，一个清秀的青年和一个小男孩从走廊的入口走了过来。

白若遥低笑一声：“赵赵，你又想和我一起走了？”

唐陌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个一脸笑容的白若遥，他就这样看了许久，看得白若遥故意也盯着他，似乎想回盯过来。就在傅闻声都觉得哪里怪怪的，墨鸾青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两人不约而同想要开口打破沉默时，唐陌笑了。他勾起唇角：“又见面了，布鲁斯先生。我想了想，四个人总比两个人好。哪怕你选错了，至少我们四个人活下去的几率更大。所以，还是一起走吧。”

白若遥从鼻子里发出一道笑声，他没说话，继续哼着自己走调的小曲，往前走。

这一次，中间的走廊是对的。

走了半分钟，四人走到一个岔路口。这一次有四个岔路，傅闻声为难地看向唐陌。谁知这次唐陌居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白若遥：“没想到你这次还真猜对了，布鲁斯先生。”

白若遥：“我说了我一向很幸运。”

唐陌：“不如这一次，再让你来决定从哪儿走？”

听了这话，小男孩松了口气。白若遥却眯起眼睛，看着唐陌：“你说让我来决定？”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让小朋友继续选路好了。”唐陌随意道，“你们两个人都挺幸运的，相比我来说。随便你们哪个人来选路，都没什么问题。傅……”顿了顿，唐陌道：“小朋友，你选哪条路？”

“右边吧。”墨鸾青代替傅闻声做出了选择。小男孩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白若遥笑道：“我也选右边。”

唐陌：“这么凑巧你们选的一样，那就选右边好了。”

走在右边的走廊里，唐陌和小男孩走在一起，白若遥与墨鸾青一起。他仿佛习惯了这种被队友戒备的事情，他淡定地往前走，只是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唐陌。他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 他仔细地观察着唐陌，从头到脚地扫视过一遍后，又收回视线。

真的没有任何异常，最多……就是对他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

知道剧本的墨鸾青想要剧透。

不过很快，白若遥又被唐陌无视了。唐陌基本上只问小男孩要往哪儿走，根本不管他。只有在岔路很多的时候，他才有可能“纡尊降贵”地参考一下白若遥的意见。每次唐陌询问他想走哪条路，娃娃脸脸上的笑容都会更灿烂一些，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墨鸾青很幸运地没有被唐陌“眷顾”，可能因为四人之中只有她是预备役吧。

四人人便这样走了两个多小时。

当走到一个七个岔路的岔路口时，四人都停住脚步，沉默了没有开口。

“其实从第一次碰到三岔路的岔路口时，我们都知道了，这个游戏不可能就这么随便地让我们走下去。”唐陌忽然开口，三人都看向他。他望着这七条一模一样的走廊，目光平静：“一共三个小时时限，宝石走廊里有999个岔路口。平均下来我们从一个岔路口走到另一个岔路口需要30秒，那三个小时就是10800秒。我们一秒钟也不浪费，最多可以走360个路口。”

傅闻声：“是的，这件事我一开始就知道，但是更重要的是多岔路的问题。”

两个多小时前，傅闻声就想提醒唐陌这件事，他道：“黑塔的游戏规则里说，每个岔路口，一定至少有一个是死路。你们也知道这条规则吧？如果是二选一的岔路口，那不用说，不是一就是二，我们哪怕走错了，只要回过头重来，就肯定是正确的路。但万一是多岔路的岔路口，假设是三岔路口，两条路都不会遇到卫兵，只有一条路的尽头有卫兵，那我们就很容易选错了。因为我们照着一条路走下去，一开始可能没错，但最后很可能会碰见所有岔路都是死路的情况。”他抬起头，“黑塔没有说，岔路口一定有一条路是正确的路。”

唐陌看着这个冷静理智的小男孩，道：“是。或许有一次，我们会遇到一个岔路口，所有的岔路都是死路。因为我们从很早以前就走错路了。在某个多选一的岔路口，我们选择了一条看似正确、其实错误的路。走这条路，我们早晚会碰到死路。这就像迷宫。一个短暂性的通畅路段不意味着它就是连接终点的路。很有可能，过了很久我们才发现，那通往了一条死路。”

白若遥举起手：“所以，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吗？”

唐陌看了他一眼：“当然有用。首先从时间上来说，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完999个路口。其次，我们走错路口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1，而且只要走错路，就会遇到卫兵。如果卫兵的实力能够逐渐变强，我们早晚会被它们击杀。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看不出怎么离开这条走廊。根本不该有人能走出去。”

白若遥落井下石：“可是有人走出去了哦，那两只乌鸦不是说过，有个小女孩走出了神奇的宝石走廊。”

在进行第一个支线任务时，唐陌、白若遥和白领女曾经听到两只乌鸦聊天。它们说，有个小女孩离开了红桃王后的宝石走廊，她是唯一一个离开这条走廊的。

唐陌淡淡道：“是，我知道，所以肯定有离开这条走廊的方法。”

白若遥收敛了笑容。

小男孩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唐陌：“你发现正确的路线了？”

唐陌低头看着他：“你还记得那个雕塑喷泉吗。它不是耶梦加得，也不是其他任何的神话人物。它就是衔尾蛇，它是……无限大。”

白若遥笑容一顿，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男孩也慢慢地睁大眼睛，过了半晌，他惊道：“无限大，莫比乌斯环，永远只有一个曲面？！”

唐陌：“是。你在之前的支线任务里看到了那个雕塑喷泉，而我看到的是一些很奇怪的曲线。我一直觉得，这些曲线有点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它们到底哪里熟悉，有什么共通点。直到刚才我才慢慢明白，你的巨蛇雕塑，意味着无限大符号，意味着首尾相连，意味着一个莫比乌斯环。”

十九世纪，数学家莫比乌斯发现将一根纸条翻转180°再首尾粘连，得到了一条神奇的环带。这条环带只有一个曲面，用一支笔在环带上做线，无论如何，这根线都会回到原点，形成一个闭合的圈。

这就是莫比乌斯环。

“火盆上的线条大多是一个闭合的图形，甚至在一些扭曲的曲线中，还直截了当地藏了一些无限大符号。只是这些我都没注意到。”唐陌道。

墨鸾青听的满脸黑线。感情只有自己这一队没有任何线索？

直到现在唐陌才明白，黑塔的前两个看似简单的支线任务，其实一直在给玩家提示：如何离开宝石走廊。

宝石走廊是一个莫比乌斯环。

哪怕你走完999个岔路，哪怕你把每一个路口都走了一遍，你也永远走不出去。因为它首尾相连。

明白了这一点后，傅闻声又道：“但是知道了又怎么办，我们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唐陌看着他，余光里瞥见娃娃脸也兴致冲冲地看着自己。他淡定道：“你看过《爱丽丝梦游仙境》吗？”

这是很出名的儿童读物，翻拍过多部影视作品，小男孩当然看过。他点点头。

唐陌道：“其中也有一个红桃王后，也有一个小女孩，她叫爱丽丝。在那部小说里，红桃王后对爱丽丝说了一段话，这段话后来衍生出了一个很出名的知识理论。”

傅闻声才十岁出头，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和《爱丽丝梦游仙境》有关的知识理论。

墨鸾青终于决定为自己刷一刷存在感，抢了白若遥的台词，突然开口：“红桃王后理论。”

唐陌看向他：“嗯，红桃王后理论。红桃王后对爱丽丝说，在她的国度，你努力奔跑不一定会前进，只会停在原地。爱丽丝说在她的世界，只要你对着一个方向奔跑一段时间，肯定会前进。然而红桃王后告诉她，在仙境，你只有用两倍速度去奔跑，才有可能前进。”

红桃王后理论，努力不一定会带来进步，只有当努力达到一定层次，彻底做出翻天覆地的革新，才有可能改变现状。

“按一定速度奔跑只能留在原地，无法离开……”小男孩思索片刻，他想明白后，意识到：“什么才算是双倍的速度？”

什么才算是翻天覆地的革新，翻天覆地的变化？

“砸墙。”三人都转头看向墨鸾青。只见墨鸾青手中拿着一把镐子，正跃跃欲试地将镐子对准墙壁。她挑眉看向唐陌，唐陌会意地掏出了自己的小阳伞。

轰！

一分钟后，伴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红宝石墙壁被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紧接着，四人加快速度，将这个洞越掏越大，终于能让一个人顺利通过。

至于宝石碎片？全在墨鸾青的口袋里！

四个人依次从洞口里爬了出去，这时候也不管他们爬的姿势是不是有点狗爬式，四人离开洞口后立即站起来，观察四周。

傅闻声惊呼：“怎么还是这里？！”

不错，这里是他们一开始离开的那条走廊，那条属于紫色队伍的走廊。

四人走上前，发现了一些碎片，边缘闪着金光。墨鸾青凝重地说：“这是一个正式玩家的尸体碎片，是我们队的那条走廊。”

“那我们到底算不算离开了宝石……”傅闻声的声音戛然而止，小男孩回过头一看，他错愕地发现，刚才他们钻出来那个洞消失不见了！

不仅仅是洞，他们刚刚钻过来的宝石走廊变成了一堵黑色的墙。四人去检查了一下，发现确实洞口不见了，宝石走廊也不见了。他们再转首看向前方。

只见在那个放置月亮花的高台后，曾经高高升起的墙也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一扇高大巍峨的大门。这扇门静静地锁在那儿，仿佛在等待着谁去推开。

小男孩明白了：“……那是红桃王后的卧室。”

唐陌笑道：“嗯，那是红桃王后的卧室。”

他们走出来了。

红桃王后的宝石城堡是一个空间错乱的地方。宝石走廊从始至终就是一个陷阱，999个岔路口没有任何意义，守护在死路尽头的卫兵也没有任何意义，想要离开宝石走廊，需要的不是 选对正确的路，也不是打败卫兵，而是打破这个莫比乌斯环，实现红桃王后理论，做出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陌四人砸破了宝石走廊的墙壁，现在他们成功走出来了。

在砸墙的时候，墨鸾青就将一朵月亮花还给了傅闻声。因为游戏规则第四条：只有拿着月亮花的人，才有可能走出宝石走廊。

唐陌不确定小男孩没有月亮花能不能钻出刚才那个洞，以防万一，他让墨鸾青把花还给了对方。

现在只有白若遥手中没有月亮花

墨鸾青皱了皱眉头。由于自己是空降的，因此抢了白若遥的月亮花。她试着离开了宝石走廊，又尝试着将花递给白若遥。

好在是成功了，白若遥在接到花后也顺利地走了出来。

唐陌道：“走吧，到她的卧室去。”

傅闻声点点头，跟上了唐陌的脚步。白若遥悄悄拉住墨鸾青的手，也跟了上去。

身后的墨鸾青感到一阵燥热，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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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无声：啡希的加更奉上！还欠两章加更！（这个66花花好难统计｜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