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气气c。特此感谢！
兄弟的真正用途，不在于可以并肩作战，而是在其中一个人死的时候，另一个可以替他收尸。
站在佛爷府门口，解九不知为何想起老爹的一句话，头顶大雪纷飞，如雪般的冰冷决绝一点一滴全积在心底。
半晌，冻僵了的手指在褂子上蹭了蹭，叩上了门。
“张大佛爷，解九求见。”
不出片刻，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门后是九门之中最有名望的人，饶是自己，自家九门的兄弟，也要唤他一声“佛爷”。
“不知老九今日怎有这闲情来我府中。”见到来人是解九，张启山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又冷了几分。想必依然是为那件事烦心罢，解九见状，暗自道。
清了清嗓子，该说的终究要说，解九开口道，不知为何，语气中竟藏有些许不卑不亢：“佛爷，解九是不知您如今的打算，但有些话，解九不得不说。”
空气在解九说完这些话后，仿佛凝结了。张启山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侧身道：“进屋来说吧。”
闻言，不知为何，解九隐隐有些失望，刚才一瞬，自己竟然希望佛爷拒绝自己，以此来延缓那些事的发生。不过，该来的总会来，解九抖抖褂子，摒除杂念，双手作辑：“多谢佛爷。”
“嗯。”张启山应了一声，等解九进了屋，他走到门边，轻轻合上了门，但是脸色依旧不见缓和。
“佛爷，到了今天，有些事已经很明朗了，不是么。”解九边走边说，身侧的张启山听罢面色有是一变，不过这也在解九意料之中。
“什么事……”张启山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原本低沉的声线此刻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呵呵，”解九像是知道张启山会这么问，低低地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既然佛爷装作不知道，那么解九便不多言了，只是解九斗胆问一句，佛爷，你可真想好了？”
张启山一怔，旋即道：“张某绝不后悔。”
不后悔？解九在心里笑了，只怕佛爷这从不食言的许诺，今次以后，便要改写了。
解九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既然如此，佛爷请看。”
满意地看到接过信的佛爷眉头一紧，解九示意他往下看。
“佛爷也是聪明人。”看着张启山的眉头简直都要摒成一条直线了，解九才不慌不忙道。
此刻，他们二人已走到张启山的桌前，桌上正叠着一封一封的信，解九见状，心中也明白了几分，却也不急不徐地说了下面一句话。
“那么我们明人不说暗事，解九就直说了，我，”解九一顿，“怀疑老九门中存在奸细。”不知为何，怀疑二字被解九咬地甚是古怪。
此刻，张大佛爷恰好放下信，信中所言，简直是……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也微微颤抖着。当然，这并没有被解九发现。
半晌，他将情绪整理妥当，苦笑道：“比起如此精明的解九……实在不敢当。”
解九闻言一挑眉，思忖片刻，解九话锋一转。
“佛爷可知这奸细背后的意义？”
“含义……你的看法呢……”张启山依旧镇定地发问，只是那轻轻握住茶杯把玩的手，出卖了他。以往，佛爷从不做这些没有礼节的事。解九笑了。
“我的意思是，解九和佛爷都说有奸细，能没有么……”我的意思，佛爷难道还不明白？
张启山没有回答，只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解九忽然正色道：“如今，要想完成佛爷心中的大事，必须有奸细的存在。”
换言之，有没有真正的奸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奸细的名号，只要这轻轻二字，在这个时期，可以很轻松地要了一个人的命。不管是谁，这必然是最好的杀人方法。
张启山终于发话了，茶杯被重重摔在桌上。
“为什么信里说怀疑老五是奸细！”
解九微笑。
“因为要完成佛爷的大事，必须先除掉五爷。”
终于摊牌。
“不可能！”张启山勃然作色，茶杯被他扫到地上，粉身碎骨。解九看着地上的狼藉，忽然想，这多么像他们九门的人啊，就算是机关算尽，终究也逃不过宿命无情的碾压。
“佛爷为何不信解九，解九说五爷是奸细，他就必须是奸细。否则……”解九回过神，收敛了刚才的愁情，慢慢地说。
“否则什么！”无法想象的怒火从心中烧上来，张启山不知自己为何那么生气。他忽然想到那个以前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五，那个总在别人玩耍时故作深沉的小解九，童年的美好想一个重担，压在自己身上。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张启山想，但是很不巧的是，凡事没有重来。
他们这些人，只能在宿命的鞭打下，注定去做一件正确的，但无人理解且注定伤亡惨重的事。
解九好像从来就没有情绪一般，“否则……”，他微微笑了一下，旋即大声道，“佛爷，你我这场戏，怕是演不下去了。”
“一定要这样么……”张启山终究是搏不过命运无情的轮转：刚才，是自己说不后悔么，是自己将茶杯摔碎的么，这些，难道必须都是自己么……
解九轻笑：“如果佛爷不舍得，恐怕接下来的几步棋，会下得更难啊。”
如果，张启山忽然很想尝尝如果的滋味。
如果，“我宁可满盘皆输。”他转身踱到窗边。
解九听罢微怔，差点被其情绪影响，失了方寸。
半晌，他说道。
“既然佛爷决意已定，不妨让解九再多言一句。”
“说罢。”
解九清清嗓子，朗声道：“佛爷可还记得二爷苦苦恳求你救救二夫人？佛爷可记得你举家带口跪求二爷唱戏？佛爷，”解九顿了一下，“你可记得，你们族里世代守护的终极秘密？”
看着窗边自己本该尊称为“佛爷”的人的背影愈来愈佝偻，溢出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忧伤，解九咬了咬牙，继续道。
“还请佛爷三思，一个五爷和苍生的宿命，孰轻孰重。”
张启山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
“今天的事我们回头再说，你今天先回府便是。”不知谁说过，最大的情绪便是没有情绪。
“解九告辞。”解九退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屋子里，泼在地上的茶水已经凉透，在窗外幽幽的雪光下，格外凄切。张启山这才发现，站在窗边，真的很冷。他忽然想起刚才偶然瞥见的，解九久久伫立在自己门前，都没有叩门的场景。
“……已经让你趟了这浑水，我不能在连累九门里其他人了.就让我一人背负这仇恨罢。”
大雪纷飞，张大佛爷望着天边的白色无垠，久久无语。这场大雪仿佛就是他们命运的前兆，如此耀眼，却又如此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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