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堰州

许是风太大，裴连景背过身揉了揉眼，不只是想起了过往，还是风沙迷了眼，柳凝萱皱了皱眉，有些担忧，“裴哥哥？”

“没事，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七年前，皇上亲叔叔汝阳王勾结外族，意图谋反，买通边境处堰州太守，趁着深夜直接将匈奴人放进城大肆杀戮。那一日，火光漫天，黑烟弥漫，入目之处，皆是鲜血和烈火。

这一晚，堰州城宛如人间炼狱，裴家作为堰州城数一数二的富户，自然也没能躲过，裴家家丁丫鬟百余人尽皆被屠，无一幸免。贼人杀进来时，父亲只来得及将他和母亲推进床榻，转过身便被乱刀砍死。十一岁的裴连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父亲倒在面前，鲜血一直流至榻下，染红了他和母亲的衣袖。母亲捂着他的嘴，死死按住他，眼泪尽数砸到他手背上。

贼人搬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临走时顺便放了一把火。母亲将他护在怀里，从熊熊大火中冲出来，最后也无力地倒在他面前，此时母亲的后背早已是一片焦黑，无一块完整的皮肉。

他抱着母亲的遗体嚎啕大哭，周围全是残肢断臂，尸山血海，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呼啸风声。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这个人间地狱的。他跟着幸存的难民一路走，朝着京城的方向。一路上，难民病的病死，饿的饿死，累的累死，走了一个多月，才到豫州地界，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柳家母女。

那时柳凝萱的父亲柳茳任职豫州太守，堰州出事后，柳茳便命人在豫州城外搭设帐篷，收留照顾难民。

到豫州城门时，伤痕累累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睁开眼，面前是一个白衣女子，面容绝美，和母亲一样，有一双温柔的眼睛。见他要起身，她一把将他按住，“别乱动，你身上有好些伤，刚包扎好，别给崩开了。”

知道她是好人，他也不反抗，又躺了回去，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忙来跑去照顾受伤的人。不一会儿，来了个粉衣的小姑娘，约摸八九岁的样子，端着药酒和绷带，跟在女人身后。小姑娘跟着女人忙前忙后，看着瘦瘦小小的孩子，忙碌了一天，额头脸颊皆是汗水，竟也不喊累，不偷懒。

忙碌了一个多月，总算是安置好了难民，许是他一月以来从未开口说话，身上的伤也一直没好，柳家夫人可怜他，回城时便将他带到海檀山亲自照顾。

他总趁着柳家夫人不注意，溜到后山崖边，一坐便是一整天。那瘦弱的小姑娘有时会蹲在树后面偷偷看他，却从来没主动找他说过话，只是每次回过神，身边多了食物和水。

这天，同往常一样，夕阳落山，他带着某人留下的水和食物往回走，在半路上遇到了她，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彼时她正坐在地上小声抽泣，他绕到她面前，她衣服脏脏的，看样子是摔了跤。

他伸手拉她，“你还好吗？”

她闻言抬头，泪眼汪汪，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