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祐本就清闲,平时也不过熬几盏滋补的药茶送到各宫去,于是,得空便前往陈妃的寝宫寻小殿下去了。
李叇这孩子也算得上安静,不哭不闹,只是睁着眼盯着白祐,往往目不转睛。不过,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见过陈妃娘娘,臣冒昧,不请自来。”白祐作揖,又将先前制好的几只机关木玩递给一边的宫侍,“臣一点心意,但愿小陛下喜欢。”
陈妃笑着赐座,“前几日多亏有先生,救命之恩,切身无以为报。”
“娘娘言重了。”白祐又垂眸瞧见腰间的玉箫,抿了抿嘴。
“小皇子日后定是国家栋梁,我不过是尽己本职罢了。”
陈妃苦笑,望着那小小的新生的生命,“外邦使臣不日要来京都朝见陛下,兄长自是要去迎接的……”她顿了顿,又把目光投向白祐,“我在宫里没什么朋友,更没有信得过的人,先生,能否,多代我帮帮逮儿?白先生深得陛下信赖,也是妾身唯一敢信之人。”
陈妃眸中闪着微光,又深吸了一口气。
白祐忽地愣住了,只觉心口一阵刺痛,紧锁眉头,“臣,定当竭尽所能辅佐小殿下。”他下意识地抚了抚胸口,体内的药物本就不太稳定,三年前又靠药体抗住了鹤顶红,直至双眼半瞎;努力调休三年之久才能似常人无异,近日又是忧思过度,本就压制住的毒物恐怕又要发作……
白祐体质特殊,唯一的办法便只有以毒攻毒了……
“先生?您没事吧!”陈妃自是察觉了白祐的异样,连忙问道。
白祐摇了摇头,双唇已经开始泛白,赶紧调息,“臣在太医局还有些事,先行告退了……”言罢便匆匆走出殿门。
却又猛咳几声,垂眸一看,才见血迹斑斑,白祐捂着心口,忙向太医局而去。
一把推开侧门,倚于药柜之上,四下无人,白祐咬了咬牙,苦笑着,“百毒不侵……可知我早已把控不住自己的身体,自知命不久矣,还得苟且地活着,静待那随时都有可能扑来的死亡……”
指尖又轻触得那玉箫,冰凉之感随即袭上……
“小緊,你在这里……”药柜后面,一人眼眸忽现,似朝花含露,若清风微拂,正是李忆月。
“白祐,楚白緊……”白祐自嘲地笑道,“陇月公主一早便认出来了吧。”
“小緊,是我这一生,仅有的挚交,我怎么可能会忘。”李忆月缓缓缠到白祐面前,咽了口唾沫。
白祐退后了一步,按着自己的穴位,“陇月公主长跪于朝阳殿前,为楚白緊磕破了头,还去为他立了个衣冠冢,对么?”
李忆月震了震,泪珠滚落,拍打在地面上,“小緊,我……对不起你。那一日之后,我才发现,我和兄长并无区别,我们身上都背负着无数血债,我,配不上你……”
“陇月公主,永远,都是楚白緊最好的友人。”白祐咬了咬牙,叹了口气,“但楚白緊已死,节哀顺便……”
白祐气息逐渐弱了,连忙从药柜抓了些许药,丢进丹炉,面色已然刹白,从指尖自下而上的泛凉……
“小緊,你怎么了!”李忆月连忙上前扶住他,“鹤顶红无药可解,你是怎么熬下来的,还有那个换面的手术,你真的去做了……”
白祐冷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拿着刀,一刀一刀,割皮,剜骨,过了一整年半人半鬼的生活……”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我那个时候,看不清楚,只能凭感觉来,渐渐的,我就不知道疼是什么了,只知道一片朱红……”
他缓缓又闭上了眼,“后来,我又去祛疤,换出了五六桶血水,你还记得吧,我先前是怕血的,后来,就不怕了。”白祐顿了顿,不觉李忆月正颤抖着哑口无言,“不过,我值了,终于变成了配得上他的样子,变成了他喜欢的样子。哈哈哈……三年前,意气风发的九殿下,是不会多看相貌平平的小大夫楚白緊一眼的……”
因为他是战神,而楚白緊只是区区一介凡人。
“小緊……”李忆月抽泣着,不知所措。
“都过去了……”白祐只轻描淡写地带过。
帝王的喜欢,又为何要奢求……
他真不懂楚白緊,都是妄念。
不过,李卺回来了,又带着个嘉靖王崔朔筼。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