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从筠 三

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独孤氏果然对幽州纯然公主的陪嫁有所意动。在一日夜晚向冀州王提议了此事，可冀州王虽也想让皇朝迎娶幽州纯然公主，但他爱惜羽毛，并不愿意亲自做出这件事引天下人诟病。两相权衡之下，他暗示独孤氏前去与燕从筠商议此事。

但他实则也知道，独孤氏从来都不喜欢燕从筠，一旦独孤氏抓住了这个机会，等待燕从筠的，绝不是什么善意善语。

为王者的自私与无情在此刻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从前的燕从筠是出身名家的将门之女，她满门为国尽忠，兄长燕瀛洲战功赫赫，她自己也是德才兼备的世子妃，倍受冀州百姓爱戴，那时的她自然是冀州王喜爱的好儿媳，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燕瀛洲战死，燕家就此没落，连个传承香火的男丁都没有，纵然满门荣耀也只是从前了，哪里比得上幽州的纯然公主？

独孤氏召见燕从筠于王后宫正殿，也并未即刻发难，大抵是知道了燕从筠最后的结局，她心中得意，此刻也有了耐心装出一副‘好婆婆’的样子：“从筠嫁给朝儿也有一年了吧。”

燕从筠垂眸听着她慢慢说着话，并不作声。只听得独孤氏继续道：“从筠在百姓之中素有佳名，其实母后原也不愿这么对你。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燕家如今连个能顶事的人都没有，你一介女流，势单力薄的，又能帮助皇朝多少呢？”

独孤氏轻声细语地劝她：“眼下正逢幽州纯然公主选婿，愿以幽州十万金衣骑做陪嫁。幽州王如今大手笔，大东谁人不为之心动？从筠，你也该为皇朝想想。若是我冀州能得了这十万金衣骑，可不就是如虎添翼？”

燕从筠听着她的话，却是越来越糊涂：“母后说的这话，从筠听不明白。”她依旧是那一副温婉动人的无辜的样子，独孤氏见了她这样就讨厌，语气中也多了几分不耐：“本宫的意思是，若幽州纯然公主能为冀州世子妃，无论是对冀州，还是对皇朝，都有好处。”

此话一出，燕从筠顿时站起身。茶水滚烫洒了她满身，污了衣裙，她却没有半点心思去擦拭，不敢相信地看着独孤氏：“母后的意思……难道是要儿臣退位让贤吗？”

独孤氏见她终于明白了，心情这才由阴转晴，露出一个笑容来：“不错。”

“可……”似乎被独孤氏的厚颜无耻给惊住了，燕从筠又是愤怒又是震惊，“幽州纯然公主身份高贵是不假，可我燕家为冀州东征西讨，亦是为冀州开疆破土的功臣！三年前，商冀大战，我父亲和大兄战死沙场，我母亲和大嫂随之而去，我二兄燕瀛洲少年上战场，为冀州立下汗马功劳！从筠虽为女流之辈，可赈济灾民、搭棚施粥，自认做世子妃尽职尽责，从无有过半点不当之举！如今我兄长为冀州寻玄极令在外，母后却要我让出世子妃之位给幽州纯然公主，此事是否太过于荒唐？！”

“燕瀛洲为冀州寻玄极令在外？”独孤氏忽然大笑起来，似是在嘲笑燕从筠的天真，“从前本宫见燕瀛洲身死宣山你却无半点忧色，还以为是你冷心冷情，却不想，原来是你竟全然不知情。”

骤然听闻噩耗，燕从筠一时愣住了原地，慌乱与悲痛一起涌上心头：“你说什么？哥哥他……死了？”

独孤氏笑着起身，缓缓走到燕从筠面前，见她神色怔愣，不由得觉得快意，大声笑道：“天下皆知的事情，你身为燕瀛洲的亲妹妹，居然一无所知，何其可笑啊？”她喟叹道，“可怜那战功赫赫的烈风将军，身死宣山，却无至亲之人迎他入祠堂供奉牌位，令他安息啊。”

她此刻的模样，无异于小人得志。为冀州王室抛头颅洒热血的功臣为国捐躯，可他的至亲却只得了一个被弃下堂的结局，何其可笑啊！六州王室只说帝室德不配位，那么他们自己呢？如此可恨的小人行径，难道就配得上天下共主的位置了吗？

这大东江山若是落入这种人手里，那才是苍天无眼，那才是天道不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