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昭》六、无题

展昭就像受了惊吓的小鹿，瑟缩在床角，战战兢兢，冷汗簌簌止不住的从额角落下，不过眨眼功夫就汗湿了囚衣，原本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脆弱。

　　是了，杨戬就是要他长长记性，省得每次都是记吃不记打，未下重手，可也不算太轻。

　　他叹了口气，准备把人从角落里捉出来，就见那人惊恐的抗拒着自己，越缩越紧。人不愿意出来就算了，他只好就这样隔着两步的距离直接破除了那层禁锢展昭记忆的封印。

　　展昭朦胧中，只觉着浑身冰冷，整个身子无力又沉重，不但呼吸困难，头晕目眩，还莫名感到心悸，身体已经不受控的就要歪倒，五感散乱。

　　等他彻底栽倒，杨戬才帮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重新把他放回被中，这才轻手轻脚的关上屋门，往大殿走去。

　　话说人间常州府展氏

　　早言，常州府的展姓大户出了一位爱民如子，聪敏睿智，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展睿，人如其名。

　　真宗年间，敌国数次犯境，扰得百姓苦不堪言。年轻的将军不顾家人劝阻，毅然决定镇守边关，愿以肉身化作铜墙，为边关百姓筑起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刚驻扎之时，敌军欺生，瞧不上这位年轻的边关大将，认为他只是个花架子而已，依旧屡次三番进犯。后来，吃多了败仗，敌人便纷纷避着他所驻扎的关隘。

　　他是大宋的常胜将军，是百姓最可靠的城墙，是士兵们最敬重的大哥。因他常年打胜战，鲜有败绩，所以只要边关告急，朝廷一定会派他前去镇守。真宗末年，敌国的败仗也吃怕了，于是纷纷递来降书。

　　一时之间，全国欢呼雀跃。端高位之人最怕的就是功高盖主又手握重兵的将军了。因为他有权，有威信，早已和军中将士亲如兄弟，将士们也视其为主心骨，更甚者已到了认人不认虎符的地步。

　　如今已签了和解书，自然也就不再需要那么多士兵驻守边关；而有着“常胜将军”之称的展睿，也自然是端坐高位之人最为忌惮的存在。

　　于是，真宗便下令召回展睿及其心腹爱将，预在其回京之后，寻个由头，将一干人等绞杀。

　　如今没有战争，自然不需要将军。展睿深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于是回到京师，便携着众人交权辞官，纷纷远离这充满污秽的庙堂。

　　早年，展睿就与夫人育有一子，其名展皓，寓意其子有如皓月当空般成为黑暗中那唯一的光明。

　　只是他不喜欢舞刀弄棒，更喜欢舞文弄墨，在其父辞官之后，他也悻悻然辞了自己的九品芝麻小官，回到家乡随叔伯做起了生意。

　　展睿回乡后便缕缕同夫人唉声叹气，愁自己一身好武艺无人传承。

　　过了两三年，展睿再添次子。此时的展睿也不过才三十有五，次子名曰展昭，寓意其有如昭然日月般明亮磊落。就在小娃娃出世那一日，展睿开心得像个孩童，抱着孩子都忍不住笑意，还不停的自言自语：“看来，老天也不愿意看见我展睿一身好武艺无人传承，这不，就给我又送来一个乖崽崽。”

　　他有时会趁着众人都睡下之时，悄悄的跑来跟自己的次子说话：“昭儿，等你长大爹爹教你武艺好不好啊？你看看你大哥，他呀，跟你母亲一样文邹邹的都喜欢琴棋书画。如果你也跟你娘一样，那爹爹会好伤心好伤心的。”

　　看着小小婴儿在梦中甜甜的笑着，别提他有多期待了。老天爷是有听到他的祈盼的，展睿如是想着，于是在展昭两岁时，展睿又把夜间只有两父子说过的悄悄话在他的小床边又重复的念叨了一遍。

　　他本以为小小的孩子早已入睡，等他念叨完，小展昭才悄悄的张开圆溜溜的大眼睛，糯糯的问道：“爹爹是不是经常这个时候都会来找昭昭说话？爹爹，学武好玩吗？”

　　“爹爹常常找你说话，你不可以告诉你娘，这是咱俩的小秘密，可以吗？”

　　“嗯嗯，我会保密的。爹爹，昭昭的嘴巴最严了，你放心吧。那学武好不好玩呀？”

　　“学武当然好玩啦，你看咱家院子里那些燕子，可以飞来飞去，你想不想也飞起来？”

　　“想，想。可是爹爹，昭昭那么大一只，会不会把树枝压断了？前两天哥哥陪我玩，他一下子就把树枝折断了，怕怕。”

　　“那爹爹明天儿一早叫你起来，你看爹爹又高又大是怎么飞起来站在树枝上的好吗？”

　　……

　　到展昭三岁时，展睿就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的武艺交给他。每日寅卯交替便叫起幼童锻炼身体，后来又教他打马站桩，怎么借势发力；再后来，展睿又教了他内功心法，怎么利用内力让自己跃的更高更远。

　　展昭八岁之前，都跟着父亲苦练轻功和剑术，十二岁之前又学了袖剑，等到十五岁时，三样技艺都已经纯熟。

　　直到有一天，展睿告诉他：“昭儿，为父能教你的，你都已经学会。你大哥也已经把他的满腹经纶教给了你。未来的人生路，还需你自己走。但是有一点，为父必须耳提面命，你须得听之记之用之，你大哥我对他说过话，今日同样，我也对你说一遍。今后，不管你是为官入仕，亦或是行走江湖，必须秉持心中正义，不得为非作歹，不得残害百姓，不得欺诈良善……你可都记明白了？”

　　“爹爹，孩儿都记明白了，孩儿定当谨记教诲，时刻不敢或忘。今后若是孩儿做出了伤天害理之事，无须父亲替天行道，孩儿一定会回到祖宗祠堂自刎谢罪。”

　　展睿老怀欣慰的看着展昭，想着自己突然间就觉得不舍，明明是自己让他出门去游历，让他多见见世面，怎的还多愁善感起来，果然是年纪大了就接受不了分别。

　　可是孩子只是出门历练，又不是不回家了。展睿自我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