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水墨山脉纹理的大理石餐桌上,中央横贯整个桌面,一匹苗绣扎染技法而成的青蓝色桌布,似一条江水,将苍山分隔开。
宁恕负责端菜上桌,等虞聆备好碗筷,二人分别落坐在长桌的两侧。
餐桌右侧,青绿色的细颈圆口瓶中,疏疏落落地插上几枝百合。
与装着菜肴的白瓷绿莲纹样的碟子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的生活画卷。
宁恕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宁恕主动为虞聆添了一块排骨,然后略有些期待地等着她的评价。
虞聆谢谢,辛苦半天了,宁恕你自己也吃。
自认为已经把人安顿好了的虞聆,动筷将排骨送入口中,并且细细品味它的味道。
虞聆炖至酥烂脱骨的排骨,味道香咸,拥有与它的品相一样完美的口感,宁恕你绝对是一个大厨。
宁恕都是虞聆你太捧场了,简单的家常菜色而已,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厨艺其实不怎么好。明明有那么多的菜系,他自己却唯独对红烧排骨、肉沫茄子、辣椒炒肉三道菜情有独钟。
虞聆已经很好了,可比我厉害多了,我长那么大,就会煮一个面条。
幸福的人,就连说一说日常,都会在无形之中致使不幸之人联想到生活赋予自己的不屈与怨怼。
宁恕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宁恕有时候想想,自己短短的一生,即便有母亲和姐姐,却依旧无法挣脱幼时的悲苦。
在他的幼时,逃避简家人已经花费了宁惠最大的心力,那时,能够安静的活着不被人打上门来,已经是难得的幸福了。
经过家变父亲离世,自己患上无法治愈的病根后,对未来的期待盼望便已经被动地留在了时光里。
崔启明已然沉睡,醒着的却是无法宽恕的宁恕。
无人能够温暖我,而我也不需要救赎。
虞聆宁恕,你怎么了?
虞聆担忧地看了一眼宁恕,不明白宁恕怎么突然间就透出不太愉快有些阴冷的气息。
宁恕没事,就想到了工作上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抱歉,是我扫兴了。
宁恕俊逸柔和地地眉眼低落地蹙着,使得他本来透亮圆润的下垂眼,反而显得可怜巴巴地。
虞聆没有,就是有些担心你。
宁恕担心吗?
这三个字,他的耳中听到过无数次,读书时,因为别人的‘担心’,就算他被人孤立冷待视为无物时,也只能自己受着。
因为宁惠宁宥的担心,他压抑着自己的悲戚,假装着成为阳光开朗、事业有成的好儿子好弟弟。
这三字,于他,未成劝慰反而变成了另类的伤害。
虞聆是的,我担心你,宁恕,虽不愿意那么早就说出口,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生出了好感。
虞聆打了直球,完全将自己的想法剖析给宁恕。
宁恕我们认识并不久。
宁恕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不自知的苍凉。虽然他的心在听到这句话时很兴奋,有一种盼望成真了的惊喜感。
可理智又告诉自己,要冷静,别误会。
结婚生子,于他而言,既满心期待,却又害怕惊惧。
虞聆是的,所以我才会说是好感。
虞聆没有说假话,对于兄长盘古,她依赖信任,愿意追逐着他的步伐前进。
即便先有盘古的好感加成,可对兄长的依赖信任转为对异性的好感喜欢,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达成的。
对于宁恕,她欣赏,喜欢,并怜惜,是的,怜惜。
无从得知这份情绪从何而来,却深知它坚定地存在。
虞聆宁恕,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我希望你知晓相识的时间长短从来不是问题。
宁恕抱歉,虞聆你很好,但我们并不合适。
宁恕很欣喜,但他终究还是理智了下来。
二十年时光去准备的复仇计划,如今的他已经停不了了,而且他也不愿意停下。
对简家人,不报复到他们,宁恕就永远不可能与之和解。
而这样阴沉报复心极强,又有病根的人,哪里敢去追逐骄阳,并期待她将阳光挥洒在自己身上呢。
虞聆合不合适,只有未来的宁恕和虞聆知道,宁恕,岁月悠长,往后愿你多担待。
虞聆只觉得心疼他,反而并不为自己表达心意被拒而感到伤心。
她能清晰地明白,宁恕对她并不是那么的无动于衷,她与他视线相交时,能从他纯黑的眸子里看见星星。
这样的人,虞聆放不了手,也不愿意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