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番外1

宋沉死去的那天，北京的大雪下了很久，久到解雨臣觉得自己快被刺骨的寒冻死在这个颓废的冬天。

其他人找到解雨臣的时候，他跪在街道的尽头，没有流泪，也没有崩溃，只是安安静静的望着天边不断升起的晨光一言不发。

解雨臣什么都听不见，他听不到黑瞎子野狼一样的嘶吼，听不到吴邪的安慰劝解，听不到其他人让他起来，放下宋沉的话。

直到听到了根本不知道是谁说的要送宋沉回苗寨的话，解雨臣才从死寂中回神，可他的反应不是希冀，也不是庆幸，反而不断的涌起一股令他干呕的恶心和怒意。

是啊，在他们的心中，宋沉是永远都会忘了伤痛温温柔柔原谅所有人的解语花，是逼死多少次都可以重来的新的开始。

解雨臣最直面的看到了宋沉凄惨的一生，他是如何绝望的哀求自己不要再让他活过来，所以到了这一刻，解雨臣多年以来挣扎破碎的内心此刻满满的都是令他不断想要干呕的恶心和怒火，这股情绪对所有人，对黑瞎子，对吴邪，对张起灵，对自己，一切的一切都令他难忍万分。

解雨臣“他不会再活过来了。”

解雨臣的话令在场的人心中都难免一颤，黑瞎子对蝶衾花最了解，他第一个站起来努力反驳解雨臣，不可置信和怒意不断燃烧他，促使他恶狠狠的朝着解雨臣怒吼。

黑瞎子“不可能的，母体和子体永远相生相伴，只要他能回到苗寨，一定会有一天再醒过来，五年，十年，一百年！多久我都等的到，一定等得到那一天！”

黑瞎子“你在担心什么，我们可以不要再接近他，我只想他活着，只想他活着你懂不懂！”

解雨臣眸光闪烁，泛滥的泪光重新汇聚眼眶，他没有在再去管黑瞎子如何发疯，跪了一晚的腿其实已经麻痹无力，解雨臣尝试了两次，都没能抱着宋沉起身。

吴邪想要来扶他，却被解雨臣一下挥开，在缓解了很久后，解雨臣踉跄着身子狼狈的爬起来，他紧紧抱着宋沉，像来时一样在大雪中缓缓离去，

宋沉要下葬的消息在三天后传来，不止是黑瞎子，吴邪也觉得他疯了，失去理智的想要见解雨臣，却被一次次的拦下，被逼无奈，吴邪像当初砸新月饭店的场子一样，带着胖子张起灵打进了解家。

见到解雨臣那一刻，吴邪几乎是破口大骂，发完了疯，又极尽讨好的来求他，而解雨臣都只是一言不发的望着吴邪，

最后的最后，两个憔悴的男人互相对视着，再也没有一丝言语，却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力的痛苦。

吴邪在胖子的搀扶下却还是跪到了地上，解雨臣想恨他，却也在乎他，更心疼他，风霜里过来的这十年，吴邪或许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天真少年郎了。

解雨臣觉得，他一定也深爱着宋沉的，但他太自信了，他觉得自己算准了一切，算准了不会扯进宋沉，算准了自己能舍弃一切曾经和宋沉的感情，甚至到了最坏的结果，宋沉起码还能再活过来。

吴邪，多么可怜又可悲的人啊。

吴邪“小花，算我求你了，我没有再想过见他一面，我只是想他活着。”

解雨臣痛苦的闭上双眼，他的手抚摸的放在棺材上，里面睡着他命苦的爱人。

许久许久，解雨臣才音调沙哑的开口。

解雨臣“可是吴邪，宋沉他…不想再活了。”

吴邪被他的话说了一愣，随后再也抑制不住崩溃的情绪向前扑去，发疯的想要打开棺材，想要知道解雨臣说的都是假的，他在骗自己。

胖子一个人拉不住他，吴邪显然已经失去理智了，解雨臣靠在一边，冷眼旁观，只小心的护着棺材。

直到一双带着凉意和清冷雪香的手拉住吴邪，他才能从疯狂中挣脱出理智。

吴邪不解，猛的回头看向张起灵想要问为什么，可两人对视上的那一秒，就那一秒，吴邪突然就恢复了理智。

在张起灵的眼眸中，向来是宁静冷漠的，极少数才会有细微波动，而在这一刻，两个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吴邪清楚的从张起灵的眼神中看到了动容和沉静的痛，那痛不深沉，不浓烈，深深的扎根在他的眼眸中，平静的表达哀伤。

这让吴邪不可置否的像起了曾经的一切，有他和张起灵曾经种种过往，刀山火海里走出来的感情，也有宋沉曾经藏匿的对张起灵的细腻爱恋。

吴邪突然就不想挣扎了，也不想再发疯了，在这一刻，他突然懂了解雨臣的感受，也懂了他为什么要下葬宋沉。

宋沉下葬的时候，是旧的一年刚刚过去的时候，解雨臣亲自陪着一路到了墓园，打点好了一切后，静静的坐在了墓碑的右侧，像是陪着相伴多年的妻子聊家常一样，琐碎的絮叨。

解雨臣“你走的不巧，今天是跨年，有好看的烟火和表演，可惜你都看不到。”

解雨臣“我们都认识了这么久了，我竟然没有想到陪你去拍几张照片，连碑上的，都是裁下来复印的。”

解雨臣“我带了你之前想吃的米糕，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吃，但你也真是的，不吃饱了再睡”

解雨臣“你说，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在心里偷偷骂我，觉得我这个人真坏。”

解雨臣“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应该是一见钟情吧，不然我也解释不了为什么那么奇怪”

解雨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曾经有一个小孩子，八岁家里就没人了，很艰难的活到了今天，他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他从来没喜欢过谁，那感觉又太浓烈，所以他做了很多错事，后来要非常悔恨的过一生”

墓碑上的宋沉好美，是他唯一一张留下的照片，是和阿宁的合照，上面的宋沉容貌惊艳，眉眼柔和，笑容温柔又灿烂，是未经一切的纯稚美好。

解雨臣看着看着，就入迷了，眸光仿佛要跟着一切陷进去，晚霞落幕，黑夜中极速的窜出一声尖锐的响声，随后炸开了细碎的火光碰撞声，解雨臣抬眸看去，一场绚烂夺目的烟花秀争奇斗艳的在天空中绽放，几乎要照亮整个天际。

解雨臣“宋沉，你看…跨年了。”

解雨臣在烟火中静静滑落一滴泪，烟花美的令人失语，惊艳却又短暂，只在一瞬间在天空下留下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丽，随后转瞬即逝。

最后一个烟火在天空中绚烂的坠落，解雨臣眨了眨眼，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随后他下意识的偏头望向照片上的宋沉。

解雨臣“结束了。”

跨年夜大街上很热闹，解雨臣没有叫车，只失神如同行尸走肉般穿梭在热闹欢快的人群中。

小女孩“大哥哥！”

解雨臣的手突然被一股微弱柔软的力气扯住，目光所及的是一个穿着漂亮的可爱小女孩。

小女孩“你长的真好看，但是你为什么不开心？”

小女孩的家长很快就反应过来扯住她随后不好意思的给解雨臣道歉，可解雨臣却被问住了，十分迷茫的抬眼看向万家灯火。

小女孩“大哥哥！今天是跨年夜，大家都很开心，你也不要不开心了！”

指针走向十二点，第二轮的跨年烟火再次点燃，重新上演了那一场美丽惊艳的烟花秀，解雨臣迷茫的望向周围，所有的人都亮着眼眸笑着看烟花，只有解雨臣迷茫的转身与热闹烟火隔开。

是啊，今天是跨年夜，万家团圆，世人庆祝的日子。

也是我爱的人，离开我的日子。

世人纷纷欢度今宵，那他是不是也该开心庆祝呢。

他爱的人死了，可他却不能说。

所有的欢欣笑声和绚烂烟火在这一刻都成了背景板，所有人都在庆祝这一天的到来，只有解雨臣的背影倔强的和这一切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