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烟火

汤羡雅默然转身，额前细碎的发丝在晨风中微微飘动，衬得那张清秀的小脸愈发灵动，眼窝处的两点褐色的小痣却越发灼目，仿佛能勾魂摄魄。

　　“道长还有何事？”

　　裴慕书适才有点恍惚，被汤羡雅一叫才回过神来，他脸颊微热，素拳抵在唇边清咳一声，正色道：“你现在已经被那个鬼怪缠上了，所以你还是待在我……我们身边比较妥当，若你执意要走我也不强留——”

　　他话音刚落汤羡雅已经从善如流地跳到了他身边，两只紫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眸中流露出的惊喜不言于表：“真的吗道长？你，你同意让我跟着了？这真是太好了！道长万岁！”

　　这反应着实有点激烈了，裴慕书一时也愣住了，脸色跟走马灯似的变化莫测，最后才默然说了句：“不要高兴得太早，你今晚的处境会比前两天更为惊险。”

　　汤羡雅年糕糖似的跟在他身边，就差整个人贴到他身上了，听完裴慕书的话她脸上有些许的沉重之色，但也仅仅只是片刻，随后又换上了春风拂面似的笑意，没心没肺地道：“管它呢，我相信道长能保护好我的，再说了不是还有车仙君、凝露仙子和千绪嘛，你们这么多人一定能抓住那个鬼怪的！”

　　裴慕书侧目看着她温煦如暖阳一般的脸庞，觉得这丫头真是没心没肺，换作一般人昨夜里那般境遇这会儿怕是已经精神涣散、萎靡不振了。

　　明明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丫头，但好像有点特别之处，总是在不经意间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裴慕书不知道这个别人到底包不包括他自己，只是，他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抵触跟汤羡雅待在一起。

　　“好饿啊，道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你喜欢吃什么啊？那边的灌汤包怎么样？看起来就可口！”汤羡雅看着蒸笼里冒热气的汤包眼睛都直了，手也不自觉地拽住了裴慕书的袖子。

　　裴慕书扫了一眼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却也不甚在意，轻描淡写道：“随你。”

　　得了他的首肯，汤羡雅忙不迭地跑过去坐在了摊位后面的餐桌旁，眉飞色舞地朝老板吆喝道：“老板，两屉汤包谢谢！”

　　炊烟袅袅中，她笑魇如花，这一刻裴慕书才明白了汤羡雅身上那种吸引他注目的东西是什么了。

　　在这沧澜尘世之中，有人是隐于方外的清风皓月，而有人是久违的人间烟火。

　　雨声滴滴答答，令人心烦意乱，街上行人都匆匆忙忙往家里走，一把把油纸伞在街桥上流动，雨幕中仿佛有一条彩色的河在缓缓流动。

　　裴慕书撑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公子如玉，气质清冷出尘，所过之处路人频频回眸，而他的伞下还有一个白衣红裙的妙龄女子，灵动活泼，亦是美不胜收，两人并肩而行，画面和谐地令人心醉。

　　“快！下雨了，把东西都收拾收拾，准备回府了。”

　　这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汤羡雅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是一群家丁装扮的人在一个中年华服男子的指挥下收拾桌椅板凳还有一些装着谷物的袋子。

　　裴慕书感觉到了汤羡雅的目光，解释道：“这是城东的富户洛家，听本地人说，洛家一直乐善好施，在此地的口碑相当不错。洛家长子洛俊熙的妻室即将临盆，却在七日前不小心撞了邪。”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因为那中年华服男子早已经看到了两人，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身后奴仆亦步亦趋地给他撑着伞，唯恐主子被雨水淋湿了衣服，自己却已经是湿了半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