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封
白浅特意拈朵轻云载着夜华和墨渊一路回到狐狸洞，之见她左摇右晃好似枯叶一般，仿佛马上便要被沿路的清风吹落，倒不是因为受了多重的伤，而是她现今实在是困得要死。
白浅在心中骂了那玄女千百遍，心中暗道早知路上这几天时间竟耽搁出如此事业，当初从皇宫出来后，就应该回到狐狸洞等那女人上门找死，何必疯魔般跑到人家宫里大杀一番，连场囫囵觉都没得睡。
正当白浅想将胸中不满一吐为快时，便用余光看到身侧跟了自己一路直到炎华洞口仍没有丝毫要离去的意思的天族太子，夜华君。
“在下不识，阁下竟是天族太子夜华？”
白浅将墨渊送回炎华洞后，转头同跟了自己一路的男子搭起话来。
“正是，只是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司音？白浅？还是……小五？”
白浅看着那少年不住皱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他称自己为素素，那自己大可说些难听的，左右说这人不守夫道，心中一直惦记着以往的妻子，却还来得及对别的女人谄媚。
可他叫自己小五……
“这声小五，从何而来？夜华君实在有趣得紧。”
夜华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嘴角抿起一抹浅笑，这笑意来的汹涌，有几丝没来得及收住，竟从喉中挣扎挤出。
既然已经笑出了声，索性也不再遮掩，夜华笑得灿烂，却叫白浅晃了晃神。
这真的是夜华？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笑？
自己走的这一千年？
白浅想到这竟有些恼火，想着素素死之前没见你同她笑笑，如今自言自语都能笑出几声，果然不是什么好饼。
“小五真的好绝情啊……当年中的那几箭现在想想仍是疼得厉害，可如今我这一颗心更疼了几分……”
哪来的屁话……等等，他说中箭？
“陌云归？”
白浅紧抿双唇，一双眼睛灯笼般大，对上夜华那一双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的桃花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会是你？”
“浅浅，你这语气……看来我叫你很是失望啊……”
夜华禁不住嘴角一再上翘，随即将唇抿成一条线
“浅浅，许久不见，你可有想我？我想你想的紧，回到天宫后我前前后后寻了你一个多月，这才在这大紫明宫找到你……
你可是怪我来得晚些了？”
“不敢。”
白浅险些将一双眉毛取下拧成个麻花再放回去，这夜华怎么……
他是不是叫人附身了，还能治吗？
“老身不偏不倚，长了夜华君九万岁，夜华君还是依照辈分，唤老身一声姑姑吧。”
还没等白浅将话说完，便看到夜华猛地朝前走了几步，整个凑到白浅面前
“做陌云归时若不是晚投胎了两日，想来你也要叫我声哥哥的，可现如今你反倒要我叫你姑姑，又是什么道理？”
白浅从没见过这样的夜华，如此明亮轻快，如此厚颜无耻。
白浅看着眼前身影逐渐同记忆中的陌云归重合起来，又回忆起在天宫时经历种种，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
怎么变成这样了？该不是换了芯子吧……
白浅被那人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得闪过身去，仍朝狐狸洞方向走着。
啧，真是造化弄人啊……
做素素时要讨的债，竟在凡间尽数还了回来。白浅心中愤懑，但也终于明白了何为因果丝毫不爽，只是白白叫这夜华在凡间救了自己一命，如今若想同初回青丘时一样一番忿忿，怕是不能了。
做仙家就是好啊，今天欠下别人一条命，改日寻个法子还回去便算结了，若自己始终是个凡人，死了便死了，绝无再承下一次救命之恩的可能。
“夜华君，无论如何都要多谢此番搭救，我青丘向来有恩必报，可现下洞中事务实在繁忙，恐照顾不周……”
夜华看着白浅说了好多场面话，皱眉半天实在听不下去，便不再叫白浅继续
“浅浅，旧友相逢本是喜事，可在你我之间怎就显得生疏许多？
罢了，今日确实仓促了些，等你忙完了，便来天宫寻我可好？”
旧友？
确实是旧友。
只是你这天宫，我是再不想去了。
白浅见夜华笑的欢快，想说些拒绝的话，可念着凡间救命的恩情，终究没说出口，正想着如何蒙混过关，便望见远处折颜遥遥按下云头，心想这二人若是相见免不了一番寒暄，只好连声应下夜华的盛情邀请，一番拉扯下来，总算将那小子赶走。
“小五，你这是……旧情复燃了？”
白浅看着折颜款款走近本来有些走神，以至于听到这句一时间反应不及，险些将手中玉清昆仑扇递上去。
“好了，不开玩笑了，只是你怎么这副模样，又去封印东皇钟了？”
白浅瞪了那老凤凰一眼，气冲冲道
“折颜！你能不能盼我点好！这伤……说来话长，先进洞吧。”
白浅真的有些累了，可心中仍念着还有许多事要和折颜问个清楚，才强撑着没有睡去。
白浅同折颜相互讲清经过，许多谜团才得以解开。
折颜说，他已将墨渊流落在凡间魂魄尽数收于结魄灯上，若能再得一方魂魄作引，墨渊归来指日可待。
折颜又说，在白浅下凡第二天时，天上不知哪个神通广大的神仙同天君说凡间仙气大盛，正宜那太子殿下下去好生镀镀金，不，是好生历练历练。
于是便要司命在那太子历劫的命簿上一通留白，最好笑的是，那太子下去不足一个月就因命格被改被送了上来，此番历劫便以失败告终。
不过这般丢人之事天族自是要隐瞒下来，对外只说太子半月来去凡间收复些奇异凶兽，耽搁了些时日，此一事便算过去，以至于折颜这些稍靠谱些消息，也是从司命那里得来的。
司命同十里桃林并无甚关联，此番又是为何同折颜讲这些事呢？
这就不得不提一提夜华了，那夜华醒来后还没缓过神赖，便直愣愣的冲到凡间去，连天君都没拦住，可等他回来后便丢了魂一般来找司命，要寻那命簿看个真切，只是当初白浅下凡时也是留白，因着墨渊元神在凡间算是破天荒，并不归司命管，以至于夜华想找的两人在司命的簿子里都遍寻不着。
后来夜华纠缠司命大半月时间，司命被扰的没法，眼看实在瞒不住了，只好将事情大概告知那天族太子，可只说明不知是哪家上神历劫，没说是白浅下凡，此番搅了夜华的凡事，这边也需得同折颜讲个清楚，免得日后遇到一处难免穿帮。
那太子得知后苦苦追寻，竟真的一路找到青丘来，听迷谷说，大抵就是在自己奔赴大紫明宫，便等到这太子急忙忙行至狐狸洞前，询问上神去处。
迷谷只知这人同墨渊上神一般无二，定是自家姑姑的未婚夫婿，天族太子夜华，眼看着姑姑奔往大紫明宫已是半日有余，夜华的威名传遍四海，在迷谷这里也是响当当的，迷谷一时心急便不顾三七，朝那太子殿下一番哀求，央着他去救救自家姑姑。
白浅轻笑，想来是这些年自己慈悲的名号算是打的响亮，竟连迷谷都认为自己只是个挂名的上神，遇着危险甚至还要那当得起自己孙子的夜华来施救一二，一番推究深觉实在有损青丘颜面。
可也清楚自己这几万年来不是缩在炎华洞中，便是躺在狐狸洞里，确实没耍过什么上神的威风，迷谷这样，也算是护主心切，便没放在心上，由着那树精去了。
白浅确认陌云归便是下凡历劫的夜华，对在天宫那三年的芥蒂也轻了几分，日后再见，想来便不会如何针锋相对了。
“老凤凰，我有一事相求，你能不能帮帮我？”
折颜垂眸看了看眼前人，心道还有你青丘白浅如此求我的一天，早知便将真真寻来，也好为这四海八荒的女上神第一次求人一事作个见证。
“小五，你莫要唬我，你且说何事，我看着答应。”
“我想将墨渊在凡间的记忆封印……
我记得你研制过一些药水，能叫人忘却好些记忆的那种，不知用在这魂魄上可能生效？”
折颜听后险些将口中茶尽数喷到迷谷身上，因端着上神的架子，才忍着呛口，又喝了好些水才顺下去。
“你先别求我，等我最后同你说件事，再做打算也不迟。”
白浅听着折颜细细讲述，栖坐在蒲团良久，一杯茶抿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又缓缓开口。
“那些记忆，留着也无甚益处……”
原来就在白浅到凡间这不足两月，折颜便在西海处寻得那西海水君的大皇子身上仙气非凡，一番探查下来竟发现那大皇子身上有两个魂魄，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便是白浅这七万年来所心心念念。
那魂魄自己将一片片碎得不成样子的元神重新结起，其中辛酸悲苦叫人实在无法感同身受的，想必是父神保佑，要白浅在短短两月时间内竟真的寻到了墨渊，数万年的苦等也终于在如今略微见亮。
“当然，若是你说要忘，那药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可墨渊如今在这结魄灯上的，不过是刚从凡间结成的一缕残魂，是个引子，若你非要将他记忆封住，那便同没有是一个道理。他就是靠着这凡间的记忆才能得以历劫，若尽数忘了，那一番经历还有什么用？”
历劫……
白浅心中一震，在折颜这一番话中听到许多话外之音。
历劫全靠记忆。
是啊，好端端的一个上神，若是在凡间受尽了苦难，观无色，闻五音，品五味，将一个凡胎敲碎了又杂糅在一起，历尽了颠沛流离，终得圆满，能位列仙班，这时却叫他将这种种喜怒哀乐尽数忘却，那他这些经历又有何意义？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大小诸横……
白浅终于清楚为何一定要自己陪他走一遭了，且不说自己上神之躯带去的仙力会不会对呐魂魄起些滋养的效用，因自己只要带着记忆，便会将周遭命格破而后立。
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原来，她才是墨渊的劫。
因为她，墨渊那元神才将这世间众苦历个透彻，与爱别离，遍求不得，生死皆苦。
她终于知道为何修为大乘的上神入凡间历劫，都不归司命星君掌管了。
墨渊啊墨渊，我这般逆天而行，日后你若知晓，只盼你切莫怪我……
人生在世，多有苦衷，如今我才知当年缘何被夜华带入九重天上，历尽世态炎凉，若没有这番经历，恐怕我还是那个遇事不决寻爹娘的昆仑十七，还是那个会因风月之事伤情以至于大醉不醒的司音神君。
哪怕在炎华洞中读再多的兵书典籍，通再多仙术道法，自己不去经历一番，再有慧根，也终究无法靠些纸上谈兵得以飞升上神。
此番将你的记忆封去，不为四海，只为私心。
你在人间这辈子，实在苦了些。
我知道，若将这些记忆留下，也没什么不行的，毕竟你可是四海八荒唯一的墨渊上神啊。
可是若叫你带着陌云闲的记忆同我相处，要你心中始终芥蒂，或是对我心存些没必要的感激，我不愿意。
所以若要怪，便怪吧。
“折颜，当我求你。”
白浅说着便要朝折颜跪下，被折颜一把抓住，扶了起来。
“你这孩子，罢了，旁人一向劝不动你，只是若有朝一日墨渊记起这一切……”
“不会。”
白浅态度坚决，心中想着若真等到墨渊记起时，恐怕也怨不到自己身上了。
折颜长叹一口气，心知白浅若真认定什么，就不要问，她要是求你，你便做个顺水人情，省的这孩子还要一番曲折寻些别的路子，反倒又是一番大费周章。
“我需要三天时间，将结魄灯上残魂记忆封住，这些时日，你暂且好生休养。”
白浅见折颜应下此事，一颗心也终于踏实落下。
随着松懈的，便是疲惫多日的身体。
折颜见白浅变作一只小白狐狸昏厥过去，便将这毛茸茸的白团抱起，放到她下凡时安睡的榻上。
折颜心中暗自感叹，我现在倒不大羡慕我那胞弟了，若要我见到真真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宁可从未与他相识。
白浅睡得昏沉，但并不安稳。
三日过去，迷谷将折颜引入洞中，一时间惊讶于白浅对时间的把握如此之精准，呆愣在地难以回神。
说要三日，白浅就睡了三日，到时即醒，一刻不差。
“小五，这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术法？”
折颜看着已经变回人身的白浅，含笑打趣。
“人间。”
白浅下凡当年油尽灯枯那些时日中，在最后，可是将自己睡了几时，还能再睡几时，怎样能醒这许多规律寻了个彻彻底底。
“嚯，还真是练出来的。”
白浅看着折颜满面春风，一时间有些笑不出来
“可是四哥寻到毕方了？改日该劝劝毕方，能别回来就别回来了……”
折颜见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再玩笑，只说起正事来
“看你这样，是不大想继续休息了，那好，收拾收拾，随我去东海。”
白浅勉强打起精神，洗了把脸，便紧跟折颜，一路飞驰。
折颜在路上将结魄灯交予白浅，对着她一番叮嘱。
什么不能用仙力，要不眠不休看上三日云云，一套说辞讲了一路。
白浅记的牢固，等赶到西海不远处时，便同折颜说叫他不必跟着一道进入，折颜心中不解，总感觉这孩子今日怪怪的，可又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又将结魄灯使用时需注意的事项细细重复了一遍，眼看白浅面色阴沉就要发作，折颜只好一溜烟的回到十里桃林。
这孩子……
罢了，随她去吧。
白浅这边忽悠悠按下云头，只转了个身，便再没人看出眼前人是青丘那位万年不出一趟门的女帝白浅，遇到的也都颔首喊声折颜上神。
白浅将迷谷那起到引路功效的树杈揣在怀中，一路虽有些磕绊，但仍是寻到了那西海大皇子的休憩之所。
可刚行至门口，便遇到了多年未见的故人。
西海二皇子，叠风。
“折颜上神。”
白浅乍一见到叠风，刚想将其扶起，便意识到自己身居何地，现今又是如何装扮，只好按下心神，思忖一时便学着折颜往日的模样将那礼承下。
“不知上神今日前来……”
叠风将白浅引入室内，寒暄半天，白浅怕仙术败露，只将结魄灯放在同七万年前一般无二的大师兄手上，将折颜刚在外面同自己说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一遍。
“这三日内，切不可让任何人靠近此处，你兄长的能否恢复如初，墨渊能不能顺利归来，就看你的了。”
叠风看着白浅，并未察觉有何端倪，若说不对劲，就是折颜今日实在啰嗦了些，可仔细一想，只当是折颜在遇到自己胞弟的事情上实在上心，不过多嘱咐了些，也不算大事，随后便接过结魄灯，接连道谢。
在昆仑墟中，若说靠谱，除了墨渊便是大师兄。
白浅心中踏实了些，趁着西海忙做一片的空档，转身越出，唤来玉清昆仑扇。
海面死一般的沉寂，淡淡微波也只在岸边才得以观赏，白浅无意赏景，只腾空而起，朝相反方向走去。
瀛洲，说是东海瀛洲，可离这东海实在远了些，若不是迷谷的树杈，怕是自己等叠风结魄完毕了都找不到那孤岛。
白浅一路行至关守着四大凶兽和许多神芝草的石洞之外，听着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似乎有意劝她回去，可面对一些死心眼的人，实在不能触其逆鳞，若真这样做了，结果往往适得其反。
等白浅刚走到洞口，便看到一行身影站在洞外，等真的走近了才发现，是老朋友。
“才几日不见，没想到又遇到你们夫妇了，翼君，老身依稀记得，自己好像说过不想再见到这女人，这头些日子便应下的话，不知翼君可是要出尔反尔啊。”
离镜见白浅并不想同自己过多叙旧，只留下一句半带威胁的话便要朝洞中走去，便一把拦住白浅
“阿音，你要做什么？”
不知是方才同地上已经没什么人样的玄女说话时太过激动，还是因为又见到白浅，离镜这话怎么听都带些哭腔。
“老身要做什么，还不需要向翼君报备吧。”
白浅身子朝后退了几退，可离镜仍是死命拽着她，好像只要稍微松一下手，眼前人马上便会灰飞烟灭一般。
白浅本不想同他计较，可离镜这人是个死心眼，又实在难缠，一时气愤便将玉清昆仑扇举过头顶，险些将离镜劈个好歹。
“你可是来取神芝草，要救墨渊？”
真聪明。
白浅将这杀招悬在半空，等着离镜把后面的话说完。
“这草能救任何人，唯独不能救墨渊。
阿音，此番我绝没有骗你的意思，你且听我说。
只因我大紫明宫中兄妹三人皆作了擎苍的翼蛊，每死一个，擎苍的功力便会恢复大半，就在你来我大紫明宫前些日，我大哥已经死了。
若你执意去救墨渊，待东皇钟上的元神消失之日，便是擎苍破钟之时……”
白浅听后思忖半晌，只一招便将离镜打的后退几步，也不再听他如何言语，转身便冲入石洞。
来都来了。
门口一行人不知为何也不再争执，一路随着白浅步入洞中。
“你们跟进来做什么？送死吗？”
白浅将手中玉清昆仑扇稳了稳，这问句中似带着几分关切，并非对着离镜，而是因为她在那一行人中看到了在凡间帮助过自己的胭脂，和多年未见的十六师兄。
啧，他怎么会和翼族混在一起，他不是素来厌恶翼族……
白浅眼看四大凶兽因自己来势汹汹缓缓觉醒，实在没什么时间来关心身后一众旧友，只提起玉清昆仑扇便朝那四凶一路杀去。
白浅借着速度的优势，于四凶兽间徘徊，玉清昆仑扇泥鳅般跳跃在那四凶周围，白光迅如闪电，在洞口处离镜一行人眼中竟能连成一道道轨迹，挥洒在四凶之间，那清辉鼓起一阵阵疾风夹杂着灰尘四散而来，竟叫那一众人有些睁不开眼。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白浅身上已然挂了好些彩，同大紫明宫那日比起，多了是十倍不止。可反观那四大凶兽却挨个只受了些轻伤。
怪不得当年爹爹回来时通身没几处好地方，早知道当初无论如何也应该将那玉魂带回来，明明是自己的不是，却叫要爹娘白白受了许多苦难。
白浅深知若再如此被围，今日怕是要命丧东海，自己死了倒没什么，可墨渊那里还在等着神芝草……
白浅抬右手用尽仙力朝着饕餮击去，只一下便将那凶兽的头削去一半，可这一下仍不足以使其毙命，反倒叫那青面獠牙更加亢奋起来。
白浅看着饕餮和穷奇一前一后将自己围住，心中大呼不妙，可已是退无可退，只得再引一声惊雷，朝那饕餮劈去。
玉清化作利剑，紧握在手中，眼见四大凶兽只剩三只，可白浅面前的危机，却未有半分消减。
白浅看着眼前来势汹汹的三兽，一时间计上心头。
她假意要攻向那正吐着火星子的混沌，并不顾身后二兽如何怒吼，将手中剑朝混沌口中掷去，只一下便叫那火直愣愣朝自己喷来，连带着自己身后的另两只凶兽。
白浅左手用尽全力击向石壁，借着惯性将自己甩飞出去，刚想爬起来细细观察那三兽如何争斗一处，便觉身后一阵寒风袭来。
噌，噔，嘡。
白浅紧盯着眼前凶兽，无力转身，只听得身后一阵打斗。
又是哪个不识大体的，罢了，待我将这几头畜生杀尽，再同你们计较也不迟。
那几头凶兽默契的很，被同伴误伤了也不多追究，只齐齐掉转头来，继续围住白浅。
白浅心中大骂可恶，实不能坐以待毙，只一只手将玉清收拢回来，再次起身奔向混沌。
她飞身落在混沌身后，只见那玉清先变作利刃，狠狠掀进那神兽背后，片刻间，在神兽体内的玉清化为万根银针，游走于混沌的血脉中，只一盏茶的功夫，那混沌便一滩烂泥般落在地上，可正是这一盏茶的时间，另两个凶兽已然将白浅团团围住。
白浅手无寸铁，此时实在有些懊悔，当初就应该多带些法器，可狐狸洞中实在没什么杀伤性武器，没有一个能同玉清媲美的，也只好放下换法器的心思，赤手对上梼杌与穷奇的穷追猛打。
玉清！你到底好了没，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便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白浅如今没法进攻，只一门子闪躲，三两步便险些陷入墙内。
就在玉清从混沌体内全身而退之时，白浅一只衣袖被穷奇抓住，白浅心道不妙，也无法断臂自保，刚接到玉清便朝自己手臂击去，可这一击却被挡下，衣袖应声断裂，算是保住了白浅的一条胳膊。
白浅有些体力不支，跌落在地朝后几步踉跄，正当她以为自己凶多吉少之时，便被一个熟悉的气息包裹住。
“浅浅。”
那人将白浅朝后一送，直接递到呆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的子阑手中。
可白浅只是一滞，便看清了局势，方才是那玄女要在背后给自己来上一剑，只是自己被匆忙赶到的夜华救下，此一战，却又欠他一命……
白浅将玉清变回折扇，飞身向前欲助夜华一臂之力，可方才一场恶战已经掳去两只凶兽性命，如今再战，于白浅来说是勉强支撑，可对夜华来说却是如鱼得水。
还未等白浅近前，那两凶兽便已被威风凛凛的天族太子击毙倒地，白浅终于知道近日见到的夜华同做素素时有何不同。
她看着夜华眼多出好些少年人才有的清澈，就朝她走来的几步里，透出那些少年英气，都是白浅在过往的夜华身上从未见过的。
才一千年啊，这孩子也算长大了……
“小心！”
白浅虽眼看着凶兽倒地，可心知上古凶兽绝不会如此脆弱，一颗心半分都没松懈，只见那梼杌果真没辜负白浅的一番担心，直愣愣的持着残肢断体朝夜华袭来。
白浅本能般将玉清一挥，将那威胁尽数斩断，可这一下显然耗尽了全部气力，白浅晃身过去将那凶兽残体击退，一时站立不稳，被夜华接在怀中。
她盯着那四凶残骸良久，确定真的没事了，才敢略有放松，只是她知道，自己真的要睡着了，了这次，一时半会想必是醒不来的，便回头朝夜华留了句“替我取神芝草。”
随后身子一沉，就这般昏睡过去。
墨渊，你看，不用你经历那些苦厄，我也能将你换回来的。
只是，我好累啊。
我只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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