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声鸡鸣划破了寂静。季怀南早早起了床，坐在屋檐下发呆。
“啊啾！”季怀南，冷得打了个喷嚏，看着屋外茫茫大雪说：“一夜之间下这么大雪。”
季怀南进屋添了件衣服，再出来时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这是他被自己生物钟折磨的第N个早上。
再躺回床上是不可能的。他想起方才那一声鸡鸣，离师兄他们起床还得好长一段时间。
无所事事的他走到台阶下，狠狠地踹了一脚地上的雪，而后又低头说了句抱歉。
“烦。”季怀南蹲下身，用手指在雪地上画着圆圈，“小民季怀南，被离谱的生物钟困扰多日，还望大人替小民做主啊！”
季怀南看着地上那个赫然凸起的小雪包，先是愣了愣，然后被自己的傻帽行为逗乐了。他笑着抬起头，却看见了戏园的朽木大门。
“糟了。”季怀南猛地一拍脑袋，“昨日师兄让我买油彩来着，一时疏忽给忘了。”
趁园里还没人起床，季怀南扯过大衣的帽子戴上，出了门。
离开了戏园，他朝前走去，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集市旁。虽是大清早，此时的集市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商贩，行人，以及……小混混。
集市的门口旁，几个十五六岁大的孩子围在一起，嘴里不知在叫骂些什么。
“民国初期，乱得很，小孩都要出来作妖。”季怀南叹了口气。
路过他们身边时，季怀南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一个个头比他们大一些的少年，被他们包围着，蹲在地上，抱着脑袋浑身颤抖。
慌乱间，那少年将头一抬，与季怀南的目光对上了。那本该清澈的眼睛里全是无助与可怜，全然没有男子的坚毅。
甚至，没有光芒。
清秀的脸上，尽是慌张与恐惧。
季怀南也不知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走到了店铺门前。
季怀南仍在想着方才那一幕，一摸口袋，却发现出门走的急，把钱袋忘在了屋里。
“糟心事真多。”季怀南皱了皱眉头。没法，他只能朝着来时路走去。
再路过那群孩子时，季怀南发现他们不知何时从语言辱骂转变为了拳打脚踢。脚边的白雪已经被染上了几个红点。
呜咽声时不时传来，路人却若无其事地经过，或许是见怪不怪了吧。
季怀南不禁想到了儿时的自己，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将头转过去，看着那个不敢抬头的少年。
“哟，警长先生，这么早就出来巡逻了啊！”季怀南故意提高了声调在人群中喊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疯子。
那群孩子听到“警察”二字，立马乱了手脚，一溜烟便跑得不见了身影，只留下那个少年蹲在原地。
少年愣了一下，小心地往四周瞄了瞄，确认那群孩子都走了以后，才将自己的脑袋抬起。
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身着白衣的季怀南。
也许是刚才吓的，少年身体一抖，瘫坐在了地上。季怀南欣慰地朝他笑笑，然后转身走向人群。
季怀南走着走着，衣袖忽然被人拉住。他回头一看，是刚才的那个少年。
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的少年，季怀南实在想不明白，少年为什么会被一群孩子欺负。
只见少年的双手小心翼翼地递出一个木块。那是一个圆形的木章，正面雕刻着花纹。
“给我的吗？”季怀南有些惊讶地问道。
那男孩点了点头，又把手往前递了些。
“谢谢。”季怀南微笑着接过了木章，从袖口里取出手巾，将其小心地包了起来。
少年用手把嘴角的血抹去，对季怀南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这“一步三回头”式的离开，着实把季怀南逗乐了。直到快看不见那男孩的脑袋时，季怀南才抬起步子，朝着回戏园的路走去。
“有缘再见吧。”季怀南说。
回到戏园，季怀南拿出那块木章研究了起来，全然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木章的正面刻着季怀南从未见过的纹路，而背面只刻着两个字：余川。
“他的名字吗？”季怀南自言自语道，“挺好听。”
木章的上下各有两个小孔，季怀南琢磨了一会儿，拿起一旁的流苏与红线，把它串了起来。
串完以后，季怀南右手食指勾起红绳，抬到半空中，仔细端详着。
“看着年纪不大，没想到手这么巧。”季怀南忍不住夸赞道。
季怀南站起身，走到铜镜旁，对着镜子把木章挂到了自己的腰间，“不错。”他满意地说。
“小南。”门外站着的人朝里边喊了一句。
季怀南被吓了一跳，扭头朝门外看去，认出门外是何人之后，他松了口气说：“怎么了师哥？”
“油彩买了吗？”叶怀中把右脸扒在门框上问道。
“哎哟，”季怀南又一拍脑袋，“我怎么又把这事给忘了。”
“师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季怀南一把拿过桌上的钱袋，朝门外飞奔而去。
“哎！”叶怀中还没反应过来，季怀南就已经溜得没影了，“没买就明天再买嘛，下午还有演出。”
“应该……也用不了多久的吧。”叶怀中望着季怀南离去的背影，挠了挠脑袋。
季怀南一路小跑着到了集市，在人群中穿梭了许久，才到了店铺门口。付了钱，季怀南拎着袋子走了出来。
“呼。”季怀南舒了口气，“健忘的毛病要改改了。”
忽然，他的余光瞥见一旁的地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位少年。
季怀南朝他走去。
此时的少年正拿着木章模样的木头，用小刀雕刻着，听到脚步声向他靠近，他警觉地抬起了头。
被少年盯着，季怀南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只见少年的目光移到了他腰间的木章上，眼里有些惊喜。
季怀南看了看腰间的木章，又看了看少年，然后坐在了少年的身边。
“你送的这个，我很喜欢。”季怀南微笑着说。
少年的眼里瞬间有了光。
他放下手里的小刀和木头，在自己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衣服中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了好几个刻着不同花纹的木章，递给了季怀南，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哎？”季怀南看着少年手里的那几个木章，还没反应过来。
少年想了想，把那几个木章扔在了地上，又重新拿出了一个没有雕刻过的木章。
他把手伸到季怀南面前，指了指木章的一面，然后看着季怀南。
季怀南想起那块木章背后的名字，便问道：“要刻……我的名字吗？”
少年点点头。
“季怀南，”季怀南说，“我叫季怀南。”
少年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吗？”季怀南问。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又点了头。
季怀南笑了笑，用手指在身前的雪地上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男孩看了一眼，便捡起地上的小刀，对着木头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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