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在里面么？”
一大清早，少年就在北堂墨染的房间门外徘徊，过了好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走上前去，敲响了房间的门。
“你不说话，那阿羡就进来了。”
少年推开了门，看见那穿墨蓝色衣衫的人独坐在桌前，看着不似刚起来的模样，倒像是一夜未眠。
那人见少年进来，只是抬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后继续低头把玩着桌上的青瓷茶盏，也不言语，把少年晾在了一边。
“哥哥……”
那少年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后，抬脚走到那人跟前，那人依旧不抬头，只是掀开了茶盏的盖子，轻轻抿了一口清茶。
两人在那里沉默了半晌，那人才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
“怎么，原来还记得我是你哥哥。”那人淡淡道，盯着少年的脸，“昨天，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呃，只是跟唐三四年未见了，心里高兴，所以才多喝了几杯……”
那少年听到蓝衫的人问话，眼珠四下慌张地扫了扫，用如蚊子大小的声音答道。
“呵，和他出去叙旧吗？”北堂墨染忽然轻笑了一声，继续道，“的确，羡羡这两天也该多和他相处相处，过几日回京城以后，怕是想说也说不上话了。”
“什么？为何这么快就要回京？”
那少年一听他这话，一下子站直了，眼神锁住北堂墨染平静的面容，“你不是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多呆上一阵子吗？”
“那是先前，但现在不必了。”那蓝衣的人不去看他，起身走到窗前去了。
“可是哥哥——”
那少年一下子急了，跟到他身后去，“我们来这里，不是来寻找医治你的方法么？可现在你的身子依旧这样，为何突然就要回去？”
“我身子如何，我自己知道，没有事的。”那人回过身来，瞥了他一眼，似是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了一句“回去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跟唐三告个别，过两日我们便动身出发”，说着那人便抬脚准备走到房间外去了。
那少年看见他要走，一下子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那人的腰。
“哥哥，你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怎么了？我们来这诺丁城是要做什么？为什么突然要走？哥哥你跟阿羡说实话好不好，阿羡求你了……”那少年说着说着，语气里竟带了几分哭腔。
听出那少年语气里的哽咽，那蓝衫的人身子僵了一下，沉默地站在了那里。
过了半晌，他才低下头，将少年放在他腰间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听话，去收拾行李吧。”说完这句话，那人便打开房门出去了，只留下少年一个人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已经合上的房门。
“不，不可以……”那少年死死地盯着那房门，仿佛要把那门看出一个窟窿来。
你终究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实话是么？
……可你的身子真的不能再这样折腾了。
少年站在那里，一转头，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那架雪白瓷扇，那上面绘着的红衣少年，原本色彩鲜明的线条，现在看着，倒仿佛像是褪了色一般，面容看着不那么清楚了。
少年盯着那个红衣的人，仿佛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把那小巧精致的瓷扇揣在了怀里，打开门快步冲了出去。
……
唐三一大清早刚刚起床，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忽地听见铁匠铺的大门被人咚咚咚的敲响。少年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唐三！唐三！快开门！”
唐三一听见少年的声音，麻溜的一咕噜就从床上爬起身来，披上件外衫，打开了铁匠铺的大门，一开门，就看见少年满是泪痕站在门前
“阿羡，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赶忙低头问道。
“唐三，”那少年抽抽噎噎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帮帮我，帮帮我哥哥好不好？”
“别急，阿羡，慢慢地说”唐三一头雾水，轻轻拍打着少年的背，柔声细语地安慰着他，“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安慰了大半天，那少年才渐渐地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来，缓慢地开了口：
“唐三，你还记得，那年我们从姑苏集市上，一个老婆婆送给我的那面瓷扇么？”
说着，那少年将怀里藏着的东西掏了出来，递给唐三。
“记得啊，这件东西，后来你不是送给你哥哥了么？”唐三端详着手里的小物件，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你还说，白瓷过于单调，要让墨染在上面画上些什么，”他抬起头来，看向少年的脸，“这瓷扇，有什么问题么？”
“……”
北堂墨染沿着那条河，又一次地走到了那环抱着的群山前。
……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面前树木葱翠，绵延起伏的山脉，眉头一下子锁紧了。
这山，从外面看着倒是一片平静，外人绝不会知道，里面藏了一片令人骨寒毛竖的埋骨之地。
北堂墨染看着眼前的满目苍翠，忽然回想起昨日沐浴时，那个叫阿婴的少年跑过来问他，有没有找到夷陵的入口。
他没有告诉那少年，其实去往那片鬼蜮的入口，就藏在这片深山之中。
并且，他已经进去过一次了。
想到这里，他倏然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去继续回想他看见的场景。
那处地方，是活人绝不应该踏足的，这是北堂墨染从那片鬼蜮里仓皇逃离之后，心里的唯一想法。
那个叫阿婴的少年，也不该来到这样的地方……
尽管那个少年只是一幅画像中萌生出来的一缕灵识，严格来说算不上是活人。
上次，那少年跟他说起那瓷扇是用人骨烧制而成的，北堂墨染那时察觉到，他似乎在极力掩饰着某种情绪。
即使只是一缕灵识，也是会害怕的。
穿墨蓝色衣衫人在山前伫立了良久，良久。
等到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那人才转过身去，背朝着那绵延不绝的深山，往城内走去。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