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那一声虽然略有些沙哑，但仍然中气十足的爆喝。
两边都停了下来。
黎明虽然不信任那个出声的人，但是他信任前面动都没有动一下的老托尔。
那两个扑出来的身影，则是在听到那个声音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在原地张牙舞爪，却是没有再上前半步。
不得不说这两个臃肿的家伙防化服几乎覆盖了全身，这么一张牙舞爪的，看上去也挺萌的。
黎明下意识是这么觉得的。
而伴随着那个声音，有一个人从帐篷的最深处走出。
在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黎明的心里是惊讶的。
那是一个……人？
他的身材不知为何有些鼓鼓囊囊的，但是却不像那些穿防化服的家伙们一样臃肿，反而充斥着一种其力量感。
穿着一身笔挺但是老旧的苏维埃军服，带着一顶同样陈旧的军帽。
让黎明更惊讶的是他的脸。
那是一张没有了皮肤，肌肉畸变外露的脸。
就和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丧尸一样。
甚至更具有压迫力。
但是最让黎明惊讶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蔚蓝色的，无比清澈明亮的眼睛。
这样的一双眼睛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一张脸上。
而这么多奇特的要素组合在了一起，就使得面前的这个应该是男性（确信）的人类（？）拥有着一种奇妙的氛围感。
黎明敢赌咒发誓，他这辈子见过了这么多人都没见过这么奇特的人。
走出来的男人首先看向的并不是被攻击的黎明二人，而是走在最前面的老托尔。
“你是小托尔吗？呵呵呵，这么多年没见，想没想到你老的如此之快啊。快快请坐！”
他爽朗的笑着，伸出右手微微一引。
“是啊，将军阁下。”
老托尔丝毫不客气，直接在这巨大帐篷中央的会议桌旁边的凳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将军也坐了下来，坐在会议桌的上首位置。
而那个领着几人来到大帐篷的，应该是士兵的家伙，却是丝毫没有任何避讳的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三人坐定之后。
老托尔再转头招手，示意黎明两人坐下来。
托尔躲在黎明的身后，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就有点胆怯。这个时候也是被黎明拉着在老托尔旁边坐了下来。
所有人都坐了下来。
将军低着头，老托尔也低着头。
“……”
“……”
“……”
没有人说话，场面一度十分寂静。
最后还是老托尔先开口了。
“将军阁下……”
他叹了一口气。
“您还是不愿意离开吗？”
将军抬起头，看了一眼老托尔，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一双明亮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波澜。
“这是我们的任务。”
他如此说。
“而我们是军人。”
“但是你们已经死了！！！”
老托尔突然毫无征兆的咆哮起来。
“有点自知之明好吗！！！你们已经全都是一群死人了！！为什么还要执行那个愚蠢的命令？！苏维埃政府早就……”
但是声音却逐渐微弱下去。
因为将军的温和明亮的眼神突然变得严厉，甚至连脸上那些畸变的组织都有些狰狞地扭动起来。
“小托尔……”
将军的声音严厉却又有些和蔼。
“你必须要明白，我们是军人，到死都是，死后也是。”
不死的怪物宛如一个慈祥的长辈，声音中却贯彻着绝对的意志，亦如数十年前接到命令出征一般。
“我们绝对忠于我们的国家，忠于我们的领袖，忠于我们的人民。”
他抬起右手，将因为抬头动作而有些歪斜的军帽扶正。
“这个地方很危险，极其危险，而里面的那些更危险。如果放任不管，让里面那些东西跑出来，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都会受到伤害。”
他放下右手，如此宣告。
“这是身为军人的我们绝对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老托尔沉默了，嘴唇有些颤抖。
这个高大的，在长达数十年的痛苦煎熬中，都能坚定自己意志不被污染击垮的坚强老人，这个时候竟是有些破天荒的动摇了。
他嗫嚅着。
“但是你们……都已经不在了啊！已经没有人再记得你们了，也没有人会铭记你们的功勋……”
他像是找到了什么理由，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没错，已经没有人记得你们了！没有人会感谢你们在此地数10年的坚守，也没有任何人会为你们的牺牲而感到悲伤！！！所以！！！”
将军猛的抬起左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老托尔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话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作为军人，在选择参军的那一刻起，就代表了放弃了所有可能的荣华富贵。
对于他们而言荣耀与功勋就是唯一的追求。
但是明明听到了如此尖锐的仿佛是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一般的语言，将军却没有露出丝毫恼羞成怒的神态。
那双眼睛依旧清澈透亮，甚至在此刻更显宁静。
“我知道，我知道……”
那沙哑的声音更加温和。
“自从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的结局。”
那张狰狞的脸似乎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些畸变的肌肉如蛆虫般扭动着，但却完全没有给人丝毫可怕的感觉，反倒如稳重的山岳一般让人安心。
“在接到命令之前，我就是镇守在边境的将军，带领着我的部下。为我们的国家与我们的人民抵御所有外敌的入侵。”
他的笑容更加明显了。
“而现在，在接到命令之后，我依旧镇守在边境，也依旧和我旧日的部下一起，为我的国家与我的人民抵御所有外敌的入侵。”
他终于咧嘴笑了起来。
“这不是很好嘛。”
老托尔有些急了。
“但是！即使你们如此坚守，国内上面那些人甚至还在骂你们！！！”
他愤怒的嚷嚷起来。
“他们说什么！！！那些混蛋居然说你们就是吃干饭的！！说你们明明在核爆的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了，但是却丝毫没有阻止危害的蔓延……”
老人直接砰的一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双手撑着会议桌，身体前倾，一双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将军那双澄澈的蓝眼。
椅子向后翻倒，重重砸落在地上。
“他们甚至还告诉你们所守护的民众，你们就是一群吃着他们税收的蛀虫，说你们辜负了军人的荣耀！！！”
将军目光微暗，却没有丝毫回避的与老托尔对视。
他沉默着，缓缓站起身。
走到老托尔身旁。
轻轻弯腰扶起他的椅子。
抬起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以无比坚定的力道缓缓将他按回了座椅上。
老托尔畸变后的身高站直接近两米，而将军顶多只有1米8，做出这样的动作看起来有一些滑稽，但是老托尔看上去却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将军走回自己的座位。
步伐有些蹒跚。
他没有再坐下。
而是转过了身，看向他背后那张画着普利皮亚周边地区的地形图。
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好似出神了一般。
那一直如青松一般的身影突然有些苍老与佝偻。
旁边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黎明好像听到他说了些什么。
但是声音很低，没有听清。
而看着将军这般姿态的老托尔突然有些后悔。
他有些懊恼着用右手敲着自己那满是花白头发的脑袋。
许久之后，将军缓缓的转过身来。
他那张可怕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内疚。
“我们……确实辜负了人民的期待。”
“不，不，你们没有辜负……”
老托尔有点慌张的说。
“行啦，小托尔，不必再说了，从事实上来看，我们确实没有阻止污染的蔓延。”
将军打断了他。
“所以我们是有罪的。”
将军的眼神更明亮了，带着释然。
“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在赎罪吗？”
“但是！就算如此……”
“没关系的。”
将军再次打断了他，声音中满是轻松。
“都一样。”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