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阳光正好，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水清璃抱着王默窝在窗边的懒人沙发榻榻米上，状似随意地把玩着她一缕柔软的发丝。
“姐姐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他声音懒洋洋的，目光却并未从她脸上移开。
王默正翻着一本画册，身体放松地靠在他怀里，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怀抱，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她随口答道：“可能先找个画廊或工作室待着，积累点经验再说。”
“嗯，”水清璃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沉算计，“那姐姐想留在本市吗？”
“不知道……看情况吧。”王默的注意力还在画册上，并未深思，“这边机会多，环境也熟悉。”
她答得随意，水清璃却将脸轻轻靠在她肩头，嘴角扬起一个极不易察觉的、势在必得的弧度——无论她未来想去哪里，他都有能力为他的爱人铺平道路，撑起一片完全属于他们的天空。
昨夜班级聚餐，表面是期末放松，实则也是为穆维饯行。
王默是从林薇咋咋呼呼的话语里得知的：“默默！穆维学长要出国了！申请到了国外一个超厉害的交换项目！”
旁边的韩梅梅轻声补充：“机会确实难得，就是挺突然的，之前都没听他提过。”
王默有些意外，但也真心为朋友感到高兴：“挺好的，他……”
她话未说完，当时并未将这事与身边这个看似全心全意只关注着她的人联系起来。
此刻，翻着画册的手微微一顿，她像是忽然想起般，随口一提：“对了，穆维学长要出国交换了。”
水清璃正拈起一颗剥好的葡萄喂到她嘴边，动作未停，眼神也未闪，只淡淡“嗯”了一声，甚至还颇为客观地评价了一句：“机会不错。”只是喂食的指尖，“无意”地擦过她柔软的唇瓣。
王默咀嚼着清甜的葡萄，看着他平静无波的侧脸，心里那点细微的疑惑……渐渐转为了然。他没有像对付那个未婚夫一样直接制造车祸，这样的方式……或许，也算是一种他认知里的“进步”吧。
她并未拆穿他，只是忽然抬起下巴，将她咬了一半的葡萄凑近他唇边。水清璃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漾开细碎的笑意，低头，极其自然地从她唇间含走了那半颗葡萄，舌尖甚至若有似无地舔过她的指尖。
——那个交换项目背后最大的推手与匿名资助人，正是眼前这个看似只专注于喂她吃葡萄的人。于他而言，这不过是悄无声息扫清障碍，一种更“文明”且不会吓到她的方式。
王默想起上周一，穆维单独请她喝咖啡时，那复杂犹豫的神色。他欲言又止了很久，才开口：“王默，我知道我不该多管闲事，但水清璃……他可能真的不适合你。”
当时她蹙了眉：“为什么这么说？”
“从上次篮球赛，还有后来一些事……我能感觉到，”穆维语气凝重，“他对我……或者说，对所有接近你的人，敌意都非常重。那不是普通的占有欲，太极端了……我感觉他对你的……不完全是喜欢，更像一种偏执的掌控。你跟着他，迟早会被完全束缚住的……你的才华和绘画，应该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他顿了顿，看着她，眼神里有担忧，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总之，你再多想想。有些关系，像阴郁的深潭，看着迷人，但陷进去，可能会被淹没……”
王默当时沉默着听完，只是礼貌谢过了他的提醒。
她知道穆维是出于好意，但她更清楚，水清璃那片“深潭”里，藏着怎样汹涌的、为她而生的浪潮，以及……
那份她无法忽视的、笨拙又纯粹的真心与脆弱。
“啊，张嘴……”水清璃又递过来一颗剥好的葡萄，打断了她的思绪。
穆维那些劝诫的话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他对出现在她身边的异性，尤其是像穆维这样温和体贴、持续释放善意的，戒备心重到近乎病态。
虽谨记着对她的承诺不再使用极端暴力手段，但那冰冷警告的眼神、无形中散发出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压迫感，足以让穆维和任何稍有心思的男生望而却步，主动或被动地远离。
“齐铭……是谁？”
见她翻画册的手停顿时间稍长，他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声音闷闷的。
王默转过头看他，有些莫名：“谁？”
水清璃却不看她，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她颈窝，手臂收得更紧，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委屈？“……你昨天喝醉，说的。”
王默努力回想，却毫无印象。
她只记得自己夸他帅……难道还说了别人的名字？
她转头想看他表情，他却躲闪着不肯抬头，只是抱着她的力度泄露了他的不安。
他怕她嫌他管得太宽，怕她厌恶他连醉话都斤斤计较的偏执。
良久，没听到她的回答，水清璃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后怕和恐慌开始蔓延。
忽然，喉结传来一阵微微的、温热的刺痛感，夹杂着湿软的触感，让他浑身猛地一僵，所有思绪瞬间中断。
王默轻轻含咬了一下他那颗上下滚动的喉结，然后松开，气息拂过他敏感的皮肤：“清璃你闻到了吗？”
水清璃呼吸彻底乱了，喉结不受控制地再次剧烈滚动，发出压抑的闷哼。
王默看着他瞬间泛红的耳根和骤然深邃的眼神，满意地笑了，声音带着狡黠：“好浓的醋味……”
她伸手想把他侧着的脸扳过来，却被他先一步抓住手腕。他抬起头，眼底是翻涌的欲色和一丝被戳穿的羞恼，脸颊涨得通红。
什么齐铭，什么穆维，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默，”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破罐破摔的坦白，“男人的喉结……不能随便碰。”
“啊？……”王默疑问的声音还没出口，就被他双手捧住脸颊，以吻封缄。
这个吻带着浓浓的醋意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激烈地掠夺着她的呼吸。
“我吃醋了。”
稍稍退开些许，他抵着她的额头，喘息着，再次异常直白地承认，眼神执拗地看着她，“默，我不高兴。”
王默的心被他这副又委屈又霸道的样子填得满满的，她弯起眼睛，主动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那我哄哄我家爱吃醋的男朋友，好不好？”
男朋友？
水清璃心神猛地一荡，这三个字像蜜糖一样瞬间灌满他的胸腔，带来一阵眩晕般的狂喜。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称呼他。
巨大的喜悦冲击得他一时忘了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王默看着他傻掉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主动加深了这个吻，生涩却努力地回应着他。
水清璃很快反应过来，反客为主，带着她倒在柔软的榻榻米上，深深回吻。唇舌交缠间，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细微水声和喘息。
“默的吻技……”
他稍稍退开，拇指摩挲着她红肿的唇瓣，眼底带着戏谑和满足的笑意，“越来越好了……”
王默脸红地瞪他一眼，却换来他更深的拥抱。
缠绵的亲吻间隙，水清璃忽然开口，声音还带着情动后的沙哑：“默，下周水清鸣要去海外分部常驻了。”水清鸣是他的亲哥哥，在水氏集团中一向与他不太对付。
王默有些惊讶：“这么快？之前没听你提过。”
“父亲的决定。”
他轻描淡写，绝口不提父亲这个“英明”决定背后，有多少是他不动声色提供的、“充分”且“无法拒绝”的理由与那份“最优”方案。
他顺势抱住她的腰，向上提了提，让她更紧地贴着自己，然后将脸埋在她温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期待：“家里以后……可能安静很多了。”
顿了顿，他没抬头，依旧窝在她怀里，长睫低垂，仿佛只是随口提议，声音却绷着一根紧张的弦：
“王默，等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及未来，却是第一次如此明确而直接地将“婚姻”二字摆在面前。
王默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听着他语气里写满的认真与渴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未来仿佛被他以不容置疑的速度和力量一下子拉到了眼前，她既为这份直白滚烫的爱意而心动，又下意识地担忧两人之间尚未完全磨合的差异与现实问题……
“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可你等我毕业才大三……”她试图找出一个现实点的理由。
“大学结婚可以加学分。”
水清璃立刻接话，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的意味，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依旧不敢抬头看她，只是手臂收得更紧。
王默一时语塞，哭笑不得。
她斟酌着，该如何回应这份沉重而急切的承诺……
窗外月光渐渐明亮起来，皎洁的清辉却似乎照不亮她此刻纷乱的心绪，也照不透水清璃温柔表象之下，那早已为她精心铺设好的、通往唯一终点的、绵长而不容偏离的轨道。
王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
目光瞥见水清璃随手扔在沙发角落的海洋学导论课本和笔记，忽然想起顾辰之前提过，他下周好像有个测验。
她撑着他的胸膛坐起身，生涩地试图转移这个过于沉重的话题：“你……下周是不是有海洋化学的测验？”
她伸手拿过那本厚重的教材，翻开一看，里面干净得惊人，只有零星几处极其冷僻的术语旁边标注了锋利潦草的中文释义。
水清璃正拿着水杯喝水，闻言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无所谓：“嗯。”
“看书了？”王默晃了晃那本几乎崭新的书。
水清璃放下水杯，走过来，极其自然地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亲昵地搁在她肩膀上，看向那本书：“看了几眼。”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明天天气怎么样。
王默都不用猜，他那“几眼”恐怕真的就只是几眼。她侧过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能清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那双此刻只盛着她的眼睛：“那……我给你划划重点？或者，你有哪里不懂的，我……我尽量看看？”
水清璃沉默了一下。
他对学业谈不上多热衷，但凭借超强的记忆力理解力也从未落后，只是心思确实很少放在这上面。
他更愿意把所有时间都用来……看着她。
但此刻，她主动提出帮他补习。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细微却清晰的愉悦涟漪。
他收紧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将她更紧地圈在怀里，鼻尖依赖地蹭了蹭她纤细的颈侧，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和全然的信赖：“姐姐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
王默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她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那你先松开一点，我怎么看书？”
水清璃这才不情不愿地稍稍松了点力道，却依旧将她圈在势力范围内。
王默翻看着他的课本和老师划定的范围，眉头微微蹙起。
海洋化学对她一个艺术生来说，无异于天书。她只能努力辨认着那些复杂的分子式和反应原理，试图找出最基础的概念和可能考到的知识点。
“这里……海水的主要成分和比例，好像很重要。”她用指尖点着一处复杂的表格，侧头问他，“这个你记住了吗？”
水清璃的目光根本没在书上，而是流连在她开合的唇瓣和专注的侧脸上，闻言才懒懒地扫了一眼：“钠、氯、镁、硫、钙、钾……大概就这些吧，比例没记。”
“大概不行，”王默拿起笔，在那表格旁的空白处工整地写下主要离子及其大致百分比，“选择题可能会考得很细，要记准确的。”
她写字时微微低头，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垂在颊边。水清璃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将那缕不听话的发丝替她拢回耳后，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耳廓柔软的肌肤。
王默笔尖一顿，心跳漏了一拍，却没抬头，只是耳根悄悄染上绯红。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继续往下看。
“还有这个……碳酸盐系统，好像经常考缓冲作用和二氧化碳的影响……”
她努力理解着那段晦涩的文字，“这个你懂吗？”
水清璃终于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那段文字上。他看东西极快，扫了几眼，然后拿起王默放下的笔，在旁边的草稿纸上随手画了一个简洁明了的关系图，清晰标注出CO2、H2CO3、HCO3-、CO32-之间的转化关系及其与pH值的相互影响。
“大概就这样，”他语气依旧平淡，但寥寥数笔勾勒出的图示和关系却精准无比，“缓冲就是抵抗pH变化，加酸加碱，变化不大。”
王默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随手画出的示意图和他简洁却切中要害的解释。她发现，他只是懒得去记那些琐碎的文字描述，但理解和归纳能力其实强得惊人。
“你这不是懂吗？”她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诧异。
水清璃与她对视，眼神深邃，里面只映着她一个人：“现在懂了。”
因为是你在我身边，耐心地陪着我。
你教什么，我自然就懂什么。
王默看懂了他未说出口的依赖与专注，脸颊微热，低下头继续翻书，试图掩饰悸动：“那……再看一下营养盐循环……”
接下来的时间，一个磕磕绊绊地尝试理解并提炼重点，一个心不在焉却总能瞬间抓住核心。
大部分时间里，水清璃的目光都缱绻地流连在王默认真的侧脸、偶尔轻蹙的眉头、柔软的开合唇瓣上，只有在被问到具体问题时，才会吝啬地给出几句精准至极的解释或画个简单明了的图示。
台灯温暖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相偎的两人，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淡淡气味，以及她身上传来的、令他安心的馨香。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她轻柔耐心的讲解声低低交织，构成一种不同于以往激烈情欲的、别样的宁静与温情。
王默渐渐沉浸在这种氛围里，甚至暂时忘却了两人之间那复杂纠葛的关系，恍惚间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在给弟弟耐心补习功课的姐姐。
直到她讲到口干舌燥，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这个细微的无心之举，却瞬间抓住了水清璃的全部注意力。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深，搭在她腰上的手滑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一侧的另一只手，指尖在她柔软的掌心若有似无地划着圈。
王默讲解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转过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幽深的目光里，那里面熟悉的、压抑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直白，更加炽热，带着不容错辨的势在必得。
“姐姐，”他握紧她的手，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声音低哑得如同磨砂，“补习……可以结束了吗？”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刚刚被滋润过的、水光潋滟的唇瓣，意图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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