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的寂静冰雪并未能长久地将唐晴与远方的风暴隔绝。寒假临近尾声，林婉茹的一通加密通讯带来了新的、令人不安的消息。
“唐哲那边动作很大，”林婉茹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显得有些失真，却依旧清晰，“他似乎在疯狂地转移和清洗一些资产，尤其是海外部分。我们之前盯住的几个空壳公司最近资金流动异常频繁，像是在为某种大动作做准备。”
唐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冰封的湖面，眼神微凝：“狗急跳墙？”
“更像是……断尾求生，或者，准备反扑。”林婉茹语气沉重，“我们触到的痛处比想象的更敏感。唐晴，你那边可能不太安全了。唐哲的触角伸得很长，我们怀疑他可能已经通过某些渠道大致定位到你在北欧。虽然具体位置还没暴露，但继续留在那里风险在增加。”
唐晴的心沉了一下。她享受这段难得的宁静，但从未忘记现实的残酷。
“什么时候走？”
“立刻。今晚会有人去接你，路线已经安排好了，直接回国。唐凌会在国内机场接你。”林婉茹语速很快，“记住，一切以安全为上。”
通话结束。唐晴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她的动作迅速而有序，很快将不多的物品塞进行李箱。最后，她拿起桌上那包还没吃完的水果糖，小心地放进口袋。
几小时后，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无声地驶入度假屋的车道。
来接她的是两个面容冷峻、动作干练的华人，显然是林婉茹安排的安保人员。没有多余的话，唐晴上车，车辆迅速驶离，融入北欧冬夜浓重的黑暗里。
一路辗转，更换交通工具，走特殊通道。整个过程如同经过精密计算的军事行动，紧张却有条不紊。唐晴配合着一切指令，心情却随着飞机的起飞而愈发沉重。
离开是暂时的安全，回去，才是真正踏入漩涡的中心。
飞机落地国内机场时，正值凌晨。舱门打开，潮湿而熟悉的空气涌来，带着国内城市特有的、混合着尘土和尾气的味道。
唐晴跟着人流走下舷桥，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廊桥出口处的唐凌。
唐凌穿着一件深色大衣，站在清冷的灯光下，身姿笔挺，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但看到唐晴时，眼神细微地缓和了一下。
“姐。”唐晴走过去。
“嗯。”唐凌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没事，便转身，“车在外面。”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唐凌才再次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情况有变。唐哲可能察觉到了我们在深挖那些旧账，尤其是涉及他背后那些人的部分。他最近频繁接触几位叔公，像是在寻求支持，或者……施加压力。”
唐晴蹙眉：“那些老狐狸会帮他？”
“利益足够大，或者威胁足够大的时候，难说。”唐凌眼神锐利，“而且，我们查到点有意思的东西。唐哲最近和境外某个账户有几笔异常隐秘的大额资金往来，收款方背景复杂，似乎和某些‘特殊服务’机构有关。我们怀疑他可能在雇人处理麻烦。”
“处理麻烦？”唐晴的心一紧，“是指……”
“灭口。或者制造意外。”唐凌的语气冷得像冰，“目标可能是知道太多内情、但现在对他有威胁的旧人，也可能是……正在查他的人。”
车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唐哲这是真的要鱼死网破了。
“你和林婉茹……”唐晴看向唐凌。
“我们都有准备。”唐凌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你更需要小心。从现在开始，不要落单，减少不必要的出行。学校那边，我会以家庭原因为你申请一段时间的假期，暂时不去学校。”
唐晴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到唐凌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不是任性的时候。
车子没有开回唐晴的公寓，而是驶向了唐凌名下的一处安保措施更为严密的住所。
接下来的几天，唐晴过起了近乎被“软禁”的生活。
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唐凌的房子里，外出必有安保人员跟随。
她试图联系宁子源，却发现宁子源似乎也很忙。回复消息不像以前那么及时，偶尔通话，背景音里似乎总传来翻阅纸张和键盘敲击的声音。
宁子源只说是在忙一个竞赛项目，语气依旧平静，但唐晴能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一种莫名的焦躁在唐晴心底滋生。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笼中的兽，明明知道危险在逼近，却无能为力，只能被动等待。而宁子源的细微变化，也让她隐隐不安。
这天下午，唐晴从外面回来，心情郁躁地躺在沙发上。
唐凌还没回来，空荡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换着台，最终停在了一个本地新闻频道。
主播正在播报一则社会新闻：「……近日，本市警方联合市场监管部门，对多家涉嫌违规操作和商业欺诈的企业进行了突击检查。据悉，此次行动源于收到大量详实的匿名举报材料……其中，唐氏集团旗下子公司‘哲远商贸’涉嫌虚假贸易、骗取出口退税等问题尤为突出，目前相关负责人已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
唐晴猛地坐直身体，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哲远商贸！那是唐哲起家的核心公司之一，也是他早年进行很多灰色操作的白手套！虽然新闻里措辞谨慎，只提到“涉嫌”和“协助调查”，但这无疑是近期以来，对唐哲最直接、最公开的一次打击！
是谁做的？匿名举报？还提供了大量详实材料？
林婉茹？还是唐凌？
她立刻拿出手机，想打电话询问。但还没拨号，唐凌的电话就先打了进来。
“看到新闻了？”唐凌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看到了！是你还是林婉茹做的？”唐晴急切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唐凌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古怪：“都不是。”
唐晴愣住：“什么？”
“我和林小姐确实在收集这方面的证据，但原本的计划是等待更合适的时机，联合其他方面一击致命。这次的动作……不是我们发起的。”唐凌顿了顿，语气更加怪异，“而且，据我了解到的内部消息，那些匿名举报材料……详尽得可怕，几乎是把唐哲的老底掀了一半，很多甚至是陈年旧账，不知道从哪里被挖出来的。手法……很厉害，也很……”
“很什么？”唐晴追问。
“很疯狂。”唐凌吐出三个字，“完全不留余地，像是要直接把唐哲钉死。这不符合我和婉茹的策略。”
不是林婉茹，不是唐凌？那会是谁？谁有这种能力，又对唐哲有如此深的恨意，甚至不惜用这种激烈的方式？
一个名字猛地窜入唐晴的脑海。
难道……是她？
那个唯恐天下不乱，行事莫测，却又似乎总在关键时刻递出“礼物”的女人？
唐晴立刻翻出那个几乎被她遗忘的未知号码，手指飞快地打字： 「新闻上的事，是你做的？」
这一次，回复来得异常快，快得几乎像是早就等着她来问。
「一份小小的‘欢迎回国’礼物，喜欢吗？我亲爱的小侄女~」
果然是她！唐曦！
唐晴盯着那行字，心脏狂跳，手指都有些发颤。
她直接拨通了唐凌的电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是唐曦！她疯了！她把唐哲的老底捅给了警方和媒体！”
电话那头的唐凌似乎并不太意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带着极度压抑的怒火和……一丝无力：“我知道了。我刚接到消息，她人现在……在警局做笔录。”
“什么？！”
“以举报人和安全受到威胁为由，要求警方保护。”唐凌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把天捅破了，然后自己先躲进了警察局！这个疯子！”
唐晴拿着手机，彻底愣住了。
唐曦这一手，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她这不是在帮忙，这是在点燃一个巨大的炸药桶！她确实给了唐哲沉重一击，但也彻底打乱了林婉茹和唐凌的计划，将所有人都暴露在了更大的风险之下！唐哲和他背后那些被触及核心利益的人，会如何反扑？简直不敢想象！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那个号码。 唐曦的新消息映入眼帘：
「别那么紧张嘛~ 水浑了，才好摸鱼呀。对了，帮你那个小女朋友查了点小麻烦的源头，不用谢哦~」
紧接着，又发来一个加密的压缩文件。
唐晴的心猛地一跳，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小麻烦？宁子源？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唐曦话语里那句“小女朋友”意味着什么，手指颤抖着点开了那个文件。
文件里是几份通话记录、银行转账记录和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
通话记录显示，最近几周，有几个境外打出的电话频繁联系本市一个号码。
银行记录是一笔不大不小的资金，从某个难以追溯的离岸账户，汇入了本市一个学生的账户。
而监控截图……虽然模糊，但唐晴一眼就认出，那是宁子源！截图里，宁子源正和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身形陌生的男人在街角短暂接触，对方递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宁子源接过后迅速离开……
文件的最后，附着一行唐曦的备注： 「有人想通过你的小女朋友给你传点‘假消息’，或者挖点你的‘真料’。可惜，小姑娘警惕性很高，没上当，还反过来套了点话，拿了点‘证据’就跑路了~啧，有几分胆色。不过，对方好像也没打算轻易放过她哦。」
嗡的一声，唐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宁子源……她最近所谓的“忙竞赛”……她接电话时的疲惫……原来是因为这个？！
有人在对宁子源下手！想利用她来对付自己！而宁子源，竟然在独自面对这些？！她甚至还试图反过来收集证据？！
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锥，狠狠刺穿唐晴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猛地抓起车钥匙，不顾一切地冲向门外。
她必须立刻见到宁子源！现在！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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