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房东！怎么停水啦！

【恭喜宿主！首个主线任务顺利完成！获得系统奖励积分 +8！苟活值增加两个百分点！成功激活系统商城！】

踏出照夜刹的一刻，他小心地出了口气。低头看了眼血肉模糊左手，试探性地慢慢蜷缩起尾指，在指腹接近掌心的瞬间，将指尖深深嵌入掌骨——

殷红的血液不断从指缝间涌出，他仰头将手高举，看着面前淅沥的鲜血不断浇筑在脚下碎成齑粉的法器上，不过片刻便将其熔铸重塑。

温热的血顺着黑玉骰子上镌刻的符文慢慢蜿蜒着，描红沉寂已久的梵文。识海中不觉出现嗡鸣呼应，似乎同时唤起了早已无法读取的记忆存档——

“'非'？这个字太薄——非常事磨苦命人，你既不愿改，阿嬷给你另取一个表字吧……”

“'无……恙'！无恙可好？是非无须问，山河应无恙。”

【哔哔！恭喜宿主已获得伴生法器“黑祥骰”！人设契合度目前为——5%！】

颜爵约定好的，一日假期，辛苦赵先生。

系统的电子音打断了记忆碎片的读取，灵犀之门在面前缓缓升起。听着工资到账的提示，他略微恍惚片刻回头看了眼以扇抵额的颜爵，像模像样地召回黑祥骰，支起身体迈出仙境。

下一步——还债交房租！

-

仙境，墨竹亭——

“老狐狸！老狐狸！回来了老狐狸！”

墨竹亭飞檐上的晨雾方凝成露，檀木垂蔓织就的鸟笼里肥硕的八哥便叽叽喳喳地蹦跶起来，礼貌地同主人打过招呼后歪头探脑将短喙挤出笼隙，眨巴着绿豆眼好奇地瞅着今日来亭中唠嗑的客人。

颜爵请——寒舍简陋，理事切勿见怪。

“呦呦！你也知道？你也知道？扣扣搜搜老狐狸！扣扣搜搜老狐狸！”

檐角悬着的八哥阴阳怪气地接话茬，小眼一刻不停地滴溜转，挨了主人一个白眼后有扑棱着鸡翅膀抖楞下几根软羽。

沈烛残哪里哪里，因事前来叨扰，麻烦司仪……这鸟儿，倒是聪明。

颜爵喝！别提了——原本是小仙子硬往阁里塞东西，脾气犟得很，怎么都拗不过。干脆就只收了这只鸟，谁成想这肥啾别的没学会，阴阳怪气倒是无师自通。

颜爵抬手一个咒拴住鸟嘴获得片刻清静，自顾自斟了两杯“谪仙醉”，落座石凳开始跟沈烛残唠家常——

颜爵这次要还是为着你们主神年终仙力的事儿，小生也只得坦白——

颜爵咱们近些年……暗绞事败，秽海失主，母祇庇散，坊主神陨……八境六方的仙力都需恢复……更别提，辛灵仙子退避人世，至今朔难的阴霾还罩在大家伙儿的头上——

颜爵实在是……

颜爵执起白瓷瓯凑到唇边，言谈间提起往昔旧事，忽的没了对酌的兴致。只单手摸索着瓷沿，翕动双唇尴尬地嗫嚅出两字——

颜爵艰难

沈烛残……各自有各自的难处，即使近况如此，司仪仍旧恪尽职守，从未动过灵犀令牌分毫啊。

沈烛残执杯齐眉，将瓯中烈酒一饮而尽，别有深意地抬眸看了一眼苦大仇深的司仪摇了摇头。

颜爵那是自然，灵犀令守八方平衡，纵小生神陨命断，也不会动用半分。

沈烛残哈哈哈哈哈哈好！不愧是灵犀阁司仪——也不怪我们那老蝙蝠每次回来，脸臭得跟进时契河里洗了一样——人家想撂挑跳槽的念头自三百年前就没停过。

颜爵唉，待他日仙境海晏河清，小生必定——罢了，话说回来，老二，接了理事的职后你脾气也是渐长……

说起这事儿颜爵破防地开始叫起沈烛残当年入籍暗昼时的排行来，想起自己报废的高级通讯设备，狐狸眼心疼地直抽抽，一张俊逸风流的脸直接扭成了苦瓜。

颜爵差点一刀把人劈死不说，那价位几千仙力的传音流苏也一个法咒给爆成废品了！咱演演是演演，你是真下死手啊！

沈烛残？流苏？我说怎么那个人类一直摸耳朵……什么法咒？自他进照夜刹殿我就使了个A级伴生技能，司仪要碰瓷这，还真赖不上暗昼。

颜爵噫？那这就怪了……

颜爵暗觉怪异，指节覆在杯上敲打良久，琥珀线瞳逐渐紧缩。忽觉不对后将先前暗楼监听一事同对坐仙子简略道来，引得一向懒散的沈烛残听得有些困倦。

沈烛残若是如此，那人类在我质问时向灵犀阁求助未果是因为传音器突然损坏……哈，这不很明显——有人借我的刀，要他死么。

颜爵可……

沈烛残可惜他似乎打错了算盘，也并不知晓我受雇于人一事……有意思，司仪大人，你灵犀阁的安稳窝里——

见颜爵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沈烛残狭长的眼里不禁噙起几分促狭的笑来。索性撂杯盏起身逗鸟，佯装无意随口道:

沈烛残养了只狼啊

话是玩笑话，可态度可算不上是开玩笑。颜爵纵使再相信阁里的人，但计划刚开始线人就差点死，让一向自诩为运筹帷幄的司仪此刻也不由得泛起嘀咕。

哪怕是有阳阳旧仇暗算，也不可能这么早就有动作——更哪个大仙子别提傻了吧唧的非得在照夜刹动手，而赵明之一个人类，就算在人世有债主追命那也是在人世，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仙境树敌，还暴露了身份？

沈烛残当局者自迷，三百年前是温无恙，三百年后是这个人类……事到如今，司仪还觉得暗绞事败，只是个意外么？

颜爵掣动了下略显干涩的嘴角，不自觉地攥紧了掌中杯，刚开始言谈时眼里的含笑适意却明显散了大半。

他怎会不知有内伥出卖？他又怎会不知暗绞事败绝非意外？可身边的仙子，哪一个不是与他共事千百年的同袍？哪一个立了誓与仙境共存的魂灵？

他该怎么去怀疑？他怎么能去怀疑？

沈烛残今儿借司仪的好酒，沈烛残冒犯一问——三百年了，灵犀阁司仪颜爵——

沈烛残一定，要固执至此吗？

颜爵是

事到如今，灵犀阁与整个仙境已经牺牲太多，如果没有办法查出“那些人”，阻止“降临”的到来。仙境人界，八方六宇，将万劫不复。

颜爵计划一旦开启，唯有坚持到底，进献到底，牺牲到底！无论是那个人类，还是小生自己，无论灵犀阁，还是墨竹亭——

颜爵吾既往矣，便在所不惜。

沈烛残好！就等这句话！

沈烛残施施然转身，靠着墨竹亭朱漆亭柱抱臂假寐，苍白的面皮迎着洒金般的余晖，眯起眼掏了掏耳朵。

沈烛残那此行沈某就——舍命陪君子？

颜爵先是一愣，继而会意一笑，高举白瓯邀月示意，一饮而尽直呼痛快。

二人闲谈许久，人定时分，沈烛残估摸这自己那边暗昼老蝙蝠御王殿下大概也回来了，便托词请辞。颜爵起身送客，二人踱步至墨竹亭边界十里画廊，正欲作别，沈烛残却似想起什么忽然开口——

沈烛残对了，那个人类……姓甚名谁？

颜爵嗯？哦，你说他啊——姓赵，叫明之。一个半仙神棍，肉体凡胎罢了。

沈烛残明之……

沈烛残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想起对峙时那人类样似惊慌却毫无畏惧的眼神，轻声一笑。

沈烛残“履我福泽，明之锦之”，沾了泉台的偈子，倒是个好名字。

-

人类世界，二号筒子楼——

“今～天开始我要自己洗澡澡～先洗脑壳再洗jio～”

赵二蛋小心翼翼把眼球上的异色美瞳扣下来，转动了下干涩的眼珠子后，拽下架子上的毛巾沥干一头被漂白的杂毛。

赵二蛋那老狐狸也是真要命……仙境难道没有一键换装的咒语吗？好家伙介给我倒彻的跟村里唱无常的赛的，回头还得自己洗……giao？水呢？停水了？？！

掰了几下水龙头无果后，赵二蛋的嘴逐渐歪成了依古比古，顶着一头肥皂泡扒开窗户扯着脖子开始对楼上狼哭鬼嚎——

赵二蛋楼——老——板——！停水了！水表又憋了？楼老板楼老板楼老板～～～

楼月裴上个月的水费，交了么？

楼月裴推着轮椅缓缓移动到窗边，顺着膝上吉祥的毛指了指水表的位置，对于赵大嘚勒欠的账向来算的一丝不苟。

赵二蛋哈？哎呦——行行行，我先转你六百——现在ok不？

听到收款到账的提示音后楼月裴揉了揉吉祥的头，靠着窗棂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

赵二蛋听着楼上传来轻微的轮椅转动声，回头扒拉了下浴室里的水闸，感激之情没等酝酿好就被突然爆开的水管呲了一身——

下一秒，裹着被单瑟瑟发抖的水涝小狗便出现在401室门前，呲着大牙厚脸皮地小声哔哔——

赵二蛋嘿嘿，内个……都是朋友，借一下浴室行得不？就三分钟！绝对收拾利索！

楼月裴……

楼月裴水管维修费，自己出。

赵二蛋好嘞！谢谢老板！【旋风劈叉芭蕾大跳以头抢地】俺的窝被水淹了能睡您老这儿嘛老板！俺预付半年房租！【开始得寸进尺】

楼月裴……行，水电费按两季度的交。

赵二蛋好嘞！老板贵人菩萨心肠！俺为老板痴为老板狂！从今以后您就是俺的再世爹娘！

楼月裴……闭嘴，少说点话，进来吧。

窝在楼月裴怀里的吉祥暗戳戳翻了个白眼，龇牙咧嘴地学着赵大嘚勒的卑微神态，三两步跳下轮椅趴在楼月裴脚边，皱了皱鼻子无端发出个喷嚏不满地哼哼两声。

楼月裴你也闻到了？那种味道……

他将掌骨附在轮椅粗粝的外胎上，若有所思地感知着方才那人身上隐隐变化的气息。

略带苦涩的檀香气息……可能是因为主人身上沾了水的缘故，那隐约的香气像一截未燃的颂香被掐断后融在雪水里，一点一点研磨浸润，缓缓沉下来的气息与“二苏旧局”略有些相仿。

楼月裴他之前，不是这种味道。

“汪！”

吉祥绕在他脚边摇头摆尾表示赞同，动物的嗅觉比人类敏锐。虽然那气味十分隐蔽，但在主人还未打开门前它便有所察觉。

楼月裴侧目盯着浴室隐绰的影子，眸低不觉凝起几分不安与探究。

有些变了，但似乎又没变——好像他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那他现在，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