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有劳师兄这几日的清扫。”

与那人聊过，凝烟才知道这位师兄是被苍梧子派来清理天权宫的。苍梧子座下弟子最多，虽说天赋才华可能不及其他仙尊的弟子，却都与人为善，因此飞升仙界的几位里，人缘最好的莫过于苍梧子的弟子。

这位被派来清理的师兄又是个健谈的，见着凝烟后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已经把仙山上发生的大小事都与她说了一遍，期间还不时说几件欢快的事逗她开心。凝烟倒也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唇角扬起来好似雪后初霁，很是好看，那位弟子看她笑得温婉的模样，忍不住感慨：“师妹也该多笑笑，这才像你这个年纪的样子。”

凝烟无奈——与那人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就沾染上了点那人的脾性。

“说来师妹这回归山停留多久？有空也来璇玑宫坐坐，与我们聊聊修炼心得。”师兄又问，语气里还有些恳切的意味。

“只这一晚。”凝烟看到师兄失望的神情，不由得带了几分惭愧的意味解释道：“处州近日异端诸多，得有人去留意着些。”

师兄挥挥手，一脸无奈：“罢了罢了，你就先好好休息吧。”

凝烟向着师兄抱了抱拳，赔罪道：“凝烟有拂师兄雅兴，下回归山定……”

“害！”师兄打断了凝烟的赔罪，笑得爽朗：“你下回归山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我们这关系谁跟谁啊？师兄哪里要你赔罪了？你得空担待些璇玑宫下去历练的师弟师妹就行！”

那苍梧子座下的弟子带着笤帚走出仙府，离开前特意转头向凝烟挥了挥手，不放心一样又嘱咐道：“南厢房我已经清扫干净了，快去休息吧！天权宫夜间凉着呢！”

凝烟向着师兄的背影又行了一揖，这才转身意欲向天权宫的南厢房走，却看见屋顶上有一道清冷似月光的身影，只是不等她驻足确定，那个身影便消失不见。

凝烟拧了拧眉，试探性地放出一缕仙息勘探了周围，只是仙息游走地顺当，一丝疑迹也没有。

“看错了么？”月光下少女仙人揉了揉眼睛，摇着头想：可真是最近想那人想魔怔了。

银白的月色照落了她一肩，将本就孤独的身影衬得愈发形单影只，她却早已习惯了这种孤身一人的感觉，步伐不紧不慢，甚至还兴致极好地抽出剑挽了个剑花。

南厢房是凝烟从前居住的地方，这里还种着一棵花树，花开时节枝头一片银白，花枝上仙泽环绕、美不胜收。如此美景既叫人忍不住想要一览芳华，又被那份圣洁混不似凡物的美感劝退，不敢以肉体凡胎沾染那花枝的圣洁。只是那花树有个怪癖，只有在那人的仙泽下才会开花，凝烟在南厢房住的年月里，能见到它开花的次数屈指可数，算来也不过几次生辰。

这倒不是因为那人不来南厢房，只是凝烟总觉得，他已经收她为徒了，她总该让他省心些，不能劳烦他来找她。于是大部分时候，都是那个人才起，她已经在他的门外念完了一套心法。

她从小便很乖，可能是这样才让他觉得没有关心她的必要。

散开一头早已垂至腰际的长发，凝烟按着从前上床的规矩，将一切安排好了才躺下，不多时便已沉沉睡去。

月色渐渐西沉，庭院中的花树此时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响，好似花苞绽开的声音，一道身影出现在南厢房的庭院中，浅色的衣衫如同潋滟流水，与天际的月光遥相呼应。花树上的银白在那一刻悉数绽放，美的光辉灿烂，却无人鉴赏。

那人径直走进屋内，只是刻意收敛了仙息，放轻了步子，走至床边才停下。床上的人微微皱着眉头，他伸手，似乎想要抚平她的眉心，只是片刻后又收手，好像担忧会惊醒床上熟睡的人。

月光照在那人的面容上，使人看清他长的极为俊美，尤其是眼尾那一抹鲜红，只一眼就叫人神魂颠倒。只是那人额上长有一对角，角边的点点细鳞昭示着他不寻常的身份。

他看着床上的人，上一次见到她是在什么时候？他好像已经记不清了。只是他知道，她的归来不可能久远，那时他教的很好，所以她不会为他停留。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后，那人俯身在少女的额角落下轻轻一吻。他重又站直了身体，只是看向床上的少女的目光里满是不舍与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