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她才勉强冷静下来,找回思绪,撩起衣裙朝他跪下。
“陛下息怒。”
她垂首,半晌后,闷声道:“邝露不是有心的,邝露只是,心里一直很难受,又想不出别的办法,所以才……陛下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有什么东西,在低沉的呢喃中碎裂。
邝露觉得她的陛下此刻定然厌恶极了她。
从前费尽心思靠近的人是她,要他对她敞露心扉的人是她,说要一生效忠的是她,如今要走的,也是她……
她是个不守承诺的人。
天帝陛下依旧没有说话,近几千年,她也有种越发看不懂他心思的无力感。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
邝露收敛情绪,而后郑重地向天帝拜下。
“陛下便权当,从未认识过邝露吧。 此后,唯愿六界升平,陛下威扬四海,万寿无疆。”
她等了一会儿,没听见那人的声音,心中涩意又浓了两分,垂下眼眸,轻声道:“邝露,退下了。”
青衫落拓,青丝如瀑,隐入云间,寂静,再无声。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帝陛下独坐高位,突然暴怒地将堆在几案上的文书拂了满地,厉声对外呵道:“叫清竹子来见本座!”
……
一位久居天界,位高权重到执掌璇玑宫印,可以代批天帝文书的上神,突然之间就要前往数十万里远的封地,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刚从人间晋仙不足三百年,单方面同邝露一见如故,引为知己的菉华元君忍不住阴谋论,猜测:“该不会是陛下觉得你权利过大,怕你篡权,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要把你打发走吧?”
邝露正收拾东西,闻言轻斥:“不要胡说。”
菉华却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有力,换了个翘腿的姿势面朝她道:“你别不信,我们人界做皇帝的,都是这么个套路。君不见,那些一人之下的权臣,最后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不是被满门抄斩就是被贬到鸟不拉屎的地儿去。你看你那玄州,人都没几个,跟那鸟不拉屎的,也没差多少了!”
见她越说越没边儿,邝露只好停下手中,认真道:“陛下绝无此心。”
菉华见她这较真劲儿,顿时一阵牙酸。
“行行行,你的陛下光明磊落,是我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了。”
她面目扭曲,一副龇牙咧嘴模样,邝露不禁“噗嗤”一声,笑道:“知道就好。”
菉华瞬间死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真是……”
没眼看!
堕入爱河的凡人让人无语,堕入爱河的神仙更让人无语。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真要走,你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难道那谁私下让你马上就走?”
邝露神色暗淡下来,“是我自己想走的。”
菉华眼睛一亮,“蹭”地坐直了身子,激动道:“你想通了?终于决定放弃那条瞎眼龙,要开始新的神生了吗?”
邝露心头正隐隐作痛,这人却一副高兴得要手舞足蹈的模样,她顿时有种交友不慎,遇人不淑的悲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