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

九灵山人温如晖，从前便是太清楼最超凡脱俗的存在。

前任掌门之女，血脉尊贵，实力强大，性子又如同闲云野鹤一般，曾是太清楼最受人尊敬的弟子。

甚至有传言，若她为男子，必会传承父亲衣钵，继任掌门之位。

这样的天上皎月，自然与凡俗中打滚的完颜丹不同，事实上他们二人一向不熟，甚至直到完颜丹拿到了万华之境，一举成名，震撼世人，也不过堪堪在门派中和她平起平坐。

但最后，尘埃落定，她却不过是太清楼里的一位山门之主，修为停留在元婴之期，多年不曾有过进益，和掌门之位，和后起之秀完颜丹相差甚远。

经历过掌门之变的关键人物，大多都已闭关甚至失踪或坐化，个中实情无人可知，甚至有时候连莫声都会好奇，为什么他家惊才绝艳的师姐却生生没落了。

其实只有温如晖自己最清楚，她止步在元婴，只是因为自己的这身修为根骨，有走上邪路的危险。

她年少时游历过中洲的每一寸土地，从南到北，从繁华的主城到荒凉的废都，脚步甚至涉足到了鲛人所居的东海和已成妖族领地的西境。

当然了，她也来到过类似血池这样的地方，地渊和中洲的交界上，有不少这样的荒凉无人的土地，景色与中洲相去甚远，各有各的惊险之处，充满了诡异和恐怖的气氛。

在其中一处，她遇到过一些铤而走险居住在边界上的生物。

之所以称之为生物，因为她实在无法分辨这些到底是“人”，还是“魔”。

他们有的还保持着人族的相貌，能口吐人言，但眼睛头发已变作了魔族的血色，似乎还残存着人性和法则；有些呢，则彻底从人变成了怪物，体态诡异，佝偻驼背，甚至长出了尾巴犄角。

年少时的她，不知其中深浅，对这些人十分好奇，竟尾随他们观察了很久很久，甚至和其中之一攀谈交流过，意外得知了许多令人害怕的险恶真相。

这是她漫长生命里，最为后悔的一件事。

黑暗，颠覆，以至于她立刻就返回了太清楼，并且因此长达十多年再也不愿踏出自己的院子，躲在自己的灵府中一遍遍诵读清心决，一遍遍坚固自己的道心。

但这些都收效甚微，她还是被彻底改变了，不愿意再修炼，不愿意再施法，不愿意再面对自己。

她的父亲格外不解和愤怒，曾私下里逼问过她无数次，最后一次她终于支撑不住，只好对着父亲和盘托出。

这个真相，收获的是父亲长久的沉默，以及一把能剃去灵根，毁尽修为的斩仙刀。

当然，最后这把刀并没有用到她的身上，她的父亲终还是舍不得动手，只是一遍遍地用自己的灵力修为，替她清洗经脉，助她重获新生。

如今，温如晖怎么也不会想到，剿杀魔尊的前一晚，完颜丹请她叙话，竟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那些尘封的噩梦，被重新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