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风乍起

到了小书阁门口，门虚掩着，亚轩推门而入，一向整洁的屋子乱成一团，借着昏暗的灯光亚轩依稀的看见满地的书籍纸张混着星星点点的血渍，四周静悄悄的，亚轩清晰的听见他心口慌乱的节奏，他蹲下来准备拾起脚边的书本，却忽然眼前一黑，脑子里嗡嗡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撑着桌角，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宋亚轩刘！耀！文！你到底去哪儿了

素日里那副称霸梨园好嗓子，今天听起来有些沙哑的撕裂感，像是春日的细雨淅淅沥沥的淋在沙丘上，带着凄凉的沧桑。

刘耀文亚轩？

刘耀文推门而入，手上捧着一摞书，看见亚轩微红的双眼和发白的嘴唇，立马扔下书，扶住他微微颤抖的身躯问道

刘耀文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乱跑？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好多话堵在亚轩的嘴边，可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用尽全身力气，伸手抱紧耀文的肩膀，压抑在心里的恐惧和不安，一瞬间化成了委屈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他拍了拍耀文的后背，那满是泪水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恬淡的微笑。

那颗提着的心终究是安稳的放了下来，宋亚轩一时觉得浑身无力，四肢瘫软，晕厥了过去，在他模糊的意识中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一个温热的胸膛，一双坚实的臂膀，一颗有力跳动的心脏，还有那少年混着阳光味道的栗子香。

亚轩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让他莫名的心安。人间星河滚烫，夜风寒凉，你若安好，便是万里晴空风和日丽。

此时的倾城温暖让亚轩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他感受到了那盛开在漫山遍野的温柔，神明没收了少年的胆怯和犹豫，要他与眼前的这个人一起共渡余生，风花雪月，柴米油盐，要他的青春轰轰烈烈。

宋亚轩耀文！快跑！

亚轩呓语着，窗外雷声轰鸣，惊的他猛然坐起身来，此时夜色正浓，屋里已经点了灯，房间里肆溢着温暖的光明。

耀文见他猛的坐起身，一脸的惊魂未定

刘耀文做噩梦了？别怕啊…

没等耀文说完

宋亚轩受没受伤啊？你是不是又冲在最前面，你当真不怕那枪对着你？

亚轩的眼里含着泪花，苍白的脸上没了往日的生气，他一口气问了一大串，一下没喘过气来，猛一阵咳嗽。

刘耀文你这是在担心我？

看着刘耀文三分戏谑，七分调侃的嘴脸上出现了一副欠打的笑容，亚轩没力气陪他贫嘴，给他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忙岔开了话题。

宋亚轩还没谢谢你送我回来，不然丁哥又要担心了

刘耀文你怎么晕倒了？

丁程鑫哼，怕是担心某些人，从早上就没吃饭

没等亚轩回答，丁程鑫端着一碗白粥进了屋里

丁程鑫你！好生照看着啊

丁哥将粥递到刘耀文手里，说罢便出去了

刘耀文那个…让你担心了…

刘耀文坐在床边紧锁双眉，粥中腾起的热气遮不住他精致的五官上堆满了心疼，眉目含情，眸中微润，目光交汇电光火石胜过千言万语。

亚轩低着头，不敢直视那炽热的目光

宋亚轩你没事就好

刘耀文喝点粥吧，那么长时间没吃饭，你也是呆

亚轩接过粥，无意间碰到了刘耀文指尖，少年的手，骨节分明，纤纤青葱般修长白皙，手背上的青筋散发少年荷尔蒙的气息，亚轩耳朵不由的红了，猛喝了几口粥，温热的米粥，带着甜甜的香味，化为一股暖流入心田。

宋亚轩耀文，起风了

刘耀文外面下暴雨了，挺大的

宋亚轩你说这老天是在替陨落的年轻生命而哭泣吗？

刘耀文沉默着，窗外的雨瓢泼般击打着屋檐，是愤怒，是气恼。

刘耀文其实我今天刚好错过了这场游行，我今天刚好在学校整理文献，今日的惨况我也算是侥幸逃脱……

宋亚轩那你以后还是会参加的对吗？

刘耀文点点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亚轩可是，那些北洋政府的警察杀人不眨眼，一开枪就…没…没命了！

亚轩一激动，眼眶又红了，他抬起头来看着刘耀文，眼神里溢满了心疼和害怕，他似乎在祈求着耀文不要以身犯险。

刘耀文我们怎会不知道危险，可是生灵涂炭，国破家亡，有志之士都投笔从戎，而我们这些学生又何尝不心系家国天下，又怎能置身事外呢？

宋亚轩可是我…是的我就是自私，我害怕你倒在恶人的枪下，我怕你丢下我，如果你出事，那我…那我也不要活了

一向只知道呵呵傻乐的亚轩从未如此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过，亚轩哭了，是无声的泪水和轻轻地抽搐，他似乎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越害怕的事情就越容易发生，越是努力平复情绪，就越是上气不接下气。

亚轩的抽噎声伴着语无伦次的语言，说一下抽一下，嘴里的字跟蹦豆子一样一个个蹦出来，他的下颚挂着泪珠，可怜的有些滑稽。

宋亚轩今天…看到了…我看到了…枪…死了人，好多…多血，一…一定很疼，我怕…疼…也不愿意看到别人疼，你也不是…别人，我更…更不愿意看你疼

刘耀文有些不知所措，想伸手帮他顺顺气，但他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揪扯撕咬着，也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划破灵魂的最深处，那个勇敢坚强的心，碎了满地，鼻子酸酸的，可他依旧倔强的仰着头，生怕泪水夺眶而出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那些小小的心思似乍起的微风，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