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贵妃醉酒

伴着细碎的鼓点，京胡声徐徐拉响，俩人的交流被打断，丑角小生上场，嘴里说着逗趣儿的俏皮话儿。马嘉祺抓了一把瓜子，翘起二郎腿，双目聚了焦。

只听这二黄平板一敲，全场安静了下来，杨贵妃上场，一袭华服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云鬓花颜金步摇，翠华摇摇行复止。

马嘉祺好美啊，那句诗怎么说的云想衣裳……

李天泽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李太白的诗

马嘉祺对对，这姑娘演的真好，那股娇媚出神入化了

李天泽这可不是姑娘，是南京第一名旦丁老板，我常听他的戏

马嘉祺不由的吃了一惊，这跟那天演的林黛玉完全判若两人。这盛唐的宠妃带着傲人的贵气和红颜的明艳让人觉得盛气凌人

马嘉祺看来恢复的不错啊

丁程鑫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朱唇轻启，那声音像是沧海桑田，人情冷暖，忧伤而又寂寞，婉转如水袖间的玲珑绣线。眸中带泪，双眉微蹙。

丁程鑫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

那鸳鸯来戏水

金色鲤鱼在水面朝

啊，水面朝。

偌大的戏院除了台上的歌舞升平，马嘉祺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渐渐的乱了拍子。 恍惚间，马嘉祺对上了那双眼，浓厚的油彩遮不住这双桃花眼的灵动，那双眼载着小马哥的魂魄，亦歌亦舞，踽踽独行，他只觉得台上的一颦一笑是那么的熟悉亲切。

马嘉祺这曲子家母也曾唱过，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折戏

李天泽你母亲也会唱戏

天泽看向嘉琪的眼里亮晶晶的

马嘉祺这杨玉环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宠妃，如今也如广寒宫中的嫦娥一般孤身一人。

李天泽痛苦的不是此时的玉环，而是一种落差感。

马嘉祺落差感，是啊

台上的故事拨乱了马嘉祺的心弦，他何尝不是如此，早年间他也是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的心头肉，跟着群结队的好朋友在放学时吃上一串糖葫芦，悄悄地逃课去街上乱逛。

可是1916年一切都化为乌有，袁世凯离世，军阀分为三大派系，父亲为了争权夺利不择手段，抛弃了重病缠身的母亲，为了稳固自己的金钱和名利，娶了一个军阀千金当小老婆，曾经的海誓山盟化为泡影，面对父亲的背叛，母亲的并不见好转最后撒手人寰，母亲的离世让小马深受重创，他整日抱着母亲曾经的衣裙偷偷抹泪。

自此之后年幼的小马成了众矢之的，天天被人唾弃欺负说是没人要的孩子，他遍体鳞伤的跑回家面对不仁不义的父亲，他抱头痛哭，利益熏心的父亲哪有空顾忌他，只是将一把又一把的大洋扔给他，在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里，马嘉祺只有用冷漠和残酷来重建一个能保护自己的坚硬外壳，可是谁又知道，他看似冷酷的外壳下那颗脆弱柔软的心。

马嘉祺我从未曾想过母亲也是这样，她曾经也是带着快乐和幸福嫁给了爱情，可是最后爱情幻灭了，这种落差感是让人最难受的，我从没真正的听懂这戏

马嘉祺也从未真正的理解过我的母亲，她不是喜欢这折戏，只是借曲抒发无尽的愁苦和悲伤

李天泽令慈会很高兴你能理解她

马嘉祺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她将美好的一切留给了我和父亲，将痛苦独自一人消受

马嘉祺的记忆中母亲总是笑盈盈的，哼着小曲儿，对着镜子梳着乌黑的长发，她是那样的温柔美丽，即便是后来生活中的不如意也没有让她的笑容消失，她依旧唱着曲子，大家都说戏子无心，却不知戏子最是深情，母亲临走时的泪水止不住的流，饱含着不舍与怜爱，气息奄奄却还不忘叮嘱小马不要怪罪你父亲。

马嘉祺眼里盈满了泪水，周遭的一切模糊了，他隐隐约约看到了母亲的身影，两行热泪带着深深的思念和愧疚悄然滑落。

马嘉祺她那么爱那个人，可是却被辜负了，怨我当时少不更事，我没能为她排忧解难

嘉祺不愿再提起父亲

李天泽对不起，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天泽不知该如何安慰，默默递上了帕子。

马嘉祺摇了摇头，接过帕子，温柔的拍了拍天泽的手背

马嘉祺是我入戏太深

马嘉祺谢谢你的手帕

马嘉祺不知道是丁老板的戏演的太好，还是他身上有着母亲的影子，只觉戏中的一悲一喜一抖袖，一拜一跪一叩首，击打着他的心脏，人影模糊了，灯光昏暗了，衣衫泪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