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梨园的兵荒马乱

人声鼎沸的清风阁里，西皮摇板鼓点声夹杂着人们的喝彩声，一出《黛玉葬花》演的热热闹闹，丁程鑫一身素衣站在台子上唱到

丁程鑫花谢花飞飞满天，随风卷地扑绣帘

微风撩动裙摆，那个娇滴滴，俏盈盈的林黛玉被演绎的活色生香，惹得台下一阵痴叹

二楼雅间珠帘微卷，两个少年端坐其中稍显拘谨，正巧听见楼下唱到，“荷锄归去把重门掩，冷雨敲窗梦难全，”如此悲伤的唱词被演的淋漓精致，两人间的气氛忽然变的微妙起来，他们用冷冷的目光相互打量着彼此，似乎谁也不想先开口。

其中一个少年低头嘬了一口茶，率先开了口

刘耀文没想到在这碰到小马哥，多年不见，没想到你也有兴致听戏

马嘉祺嗯，你也挺闲啊，不上学来捧戏子

刘耀文脸微微一红，反驳道

刘耀文我可没这闲工夫

两个人不咸不淡的拌着嘴，没人愿意提起当年的旧情

时隔多年，马嘉祺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被流氓摁在地上打的小瘦孩儿了，此时的他凭借着他军阀爹的权利和一点拳脚功夫，成了让人望而生畏的恶势力头儿

街坊里到处都有着他的传闻，说表面斯斯文文其实就是衣冠禽兽，跟他的爹一个样，当时的军阀被称作“土皇帝”，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让百姓又恨又怕

刘耀文小马哥，你这是何必啊，这是你的初心吗，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

马嘉祺用不着你管我的事

刘耀文我只是念着我俩小时候的旧情，不计较那日的失约，好心提醒你，你知道那次……不提也罢……

刘耀文一想到前些年，小马哥突然的不辞而别，就再也没在私塾见过他，也没有在街角的糖葫芦店里见过他，他好像一瞬间消失了。

直到今天，面对着一个陌生的小马哥，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马嘉祺低头喝了一口茶，苦笑着摇了摇头。

马嘉祺没人能懂得，我也懒得解释了

刘耀文所以你从没把我当过兄弟吗

马嘉祺不是的，耀文…太复杂了…我

刘耀文你别说了

刘耀文心里咯噔一下，手中握着的茶杯抖了抖，茶水撒了出来在墨色的桌布上晕开了

刘耀文你真的变了，我之前一直抱着一丝希望，想着你会跟我解释清楚…

刘耀文你现在说什么，转身径直离开了，留下来马嘉祺一人沉默在原地

马嘉祺其实我也是身不由己……哎

马嘉祺小二，来壶酒

马嘉祺端起酒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楼下突如其来的骚乱打断了马嘉祺的沉思，只见那戏台上的青衣倒在台上半撑半卧着，大口大口的咳着鲜血，素色的衣衫上顷刻间如玫瑰绽放。

一旁搭戏的小孩看呆了，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手足无措，这时后台冲出个少年，少年脸上妆未卸尽几抹油彩在脸上分外耀眼，他打横抱起青衣就冲进了后台。

敖子逸快先去找师傅再到医馆找医生

敖子逸抱着快要不省人事的丁程鑫，焦急的吼道

严浩翔师傅今儿个出远门了，前一个时辰刚走

敖子逸出门拦辆车别愣着了

敖子逸黄包车太慢了，去拦一辆洋车下来

马嘉祺我有车在门口，快！

马嘉祺突然的出现，还没等众人反应，就风风火火的领着他们上了车

敖子逸快，到最近的医馆

丁程鑫子逸…别太担心，我没事的

马嘉祺匆匆一眼撇去，那张虚弱的脸即使是浓妆艳抹他也认得，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晚风中的惊鸿一瞥，也让他挂念了多时，如今再次相遇，往事如画卷般缓缓展开，马嘉祺暗淡的眼里跳动着光芒。

一场雪来的突然，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整个南京城恍然间白茫茫的一片，显得即端庄又安详。清风阁内依旧热热闹闹的，台上的刀马旦耍着花枪，台下喝彩不断，似乎之前的意外不曾发生。

医馆里医师进进出出，唉声叹气，敖子逸焦急的在门口转来转去，他的眼睛有些发红，额角有些许细密的汗珠。

马嘉祺尝试着去跟他说一些宽慰的话，但是看了看怀表，再不回去就要被发现了，匆忙间辞别了。

敖子逸上前抓住一位医师的手臂，急切的问道

敖子逸怎么样了，医生

医生匆忙的走过来不及给予答复

地面上的薄雪经反复踩踏结成了冰，宋亚轩火急火燎的冲进医馆，一脚踩在冰上，摔了个人仰马翻，他皱了皱眉，也顾不上疼痛艰难地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向着丁哥的病房奔去，泥泞的冰面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迹。

宋亚轩气喘吁吁的走着，却听见有人小声议论着

护士那个名角儿，听说是肺痨啊，挺吓人的

护士B谁叫他长得比女人还美，天妒红颜，命短咯

宋亚轩死死的咬住下嘴唇，双手紧紧攥着，想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憋回去，可这不是别人，这可是他唯一的依靠啊……一瞬间亚轩觉得天都塌了

亚轩年幼时家中贫困被父母卖给拍花子，正巧被李师傅救下带回梨园收养，那时候亚轩没日没夜的哭泣，想念爹娘和家乡，丁哥看他可怜将衣兜里的糖分给他吃，这个小馋鬼一看到吃的就不哭了，嘴里含着糖含含糊糊的说，等长大了要给丁哥买世界上最好吃的糖果，每天晚上小亚轩不敢一个人睡觉，丁哥只得背着他唱着曲儿待到他睡熟。

过去的点点滴滴依旧历历在目，他不想失去一个让他感受到世间温暖的大哥哥，想到这里亚轩如芒刺在背。

他想破口大骂，想捶胸顿足，想冲进去紧紧的抱着丁哥像小时候那样嚎啕大哭，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肩上的担子重了，他不应该这么鲁莽冲动，亚轩愣了愣，硬生生的将委屈咽了回去，一咬牙，转身离开了医馆，泪水终于畅快的滑落，滚烫的泪珠融化了冰凉的雪花，冰凉的寒风充斥着他的五脏六腑也带走了往日的那个不成熟的小男孩。

病房里炉子的火噼里啪啦的烧着，屋里暖烘烘的，窗户上上了水汽，时间在朦朦胧胧中悄然推移着，屋里的医生相继散去，忙碌的病房又重归平静，只剩下丁程鑫一阵阵咳嗽声。

敖子逸怎么样好些了吗？医生说你暂时无碍，只是要…

没等子逸说完

丁程鑫多亏三爷救场，阁里的戏还演着嘛，没有耽误吧

丁程鑫师傅让我好好管理这梨园，是我不争气

敖子逸还记挂着舞台，丁儿，真有你的，死神都来敲门了，医生说你这个病随时都会发作，让你多修养一段时间

丁程鑫不碍事，我自己知道分寸

敖子逸知道个鬼，瞒我们这么久…

面对丁程鑫对病情满不在乎的态度，三爷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丁程鑫亚轩呢，这件事还是别让他知道，他胆子小

敖子逸好，你多休息一会儿吧

丁程鑫你的脸

三爷的脸上挂着方才没来得及擦掉油彩，温顺的睫毛附在深褐色的眸子上，带着星星点点的温柔，高挺的鼻子带着青春的锋芒和不羁。

丁程鑫伸手刚要帮他擦拭，却被三爷轻轻的握住，三爷鼻子一酸，视线模糊了，只觉得心口如撕裂般疼痛，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敖子逸你以后有事不要硬扛好吗，多为自己着想

丁程鑫很少见他说这种话，平时的敖子逸大大咧咧，忽然搞起了铁汉柔情，丁程鑫只暗暗觉得好笑。

丁程鑫干嘛，突然这样，怪奇怪的

丁程鑫不知道，敖子逸在粗粝的日常生活中将所以的温柔都给了他

这一场兵荒马乱不只是梨园的兵荒马乱，是每个人心中都有的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