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往事为梦
邝露潜入省经阁，一直待到快黎明才出来。润玉知道她肯定是一无所获，以为她要回寝殿，不料她到了璇玑宫，却往别的偏殿去。像是在找什么，她每间殿都找了，又去璇玑宫外的宫殿去找。
润玉见她已是疲惫不堪，身形摇摇欲坠，却还不知疲倦地找，终于忍不住现身在她眼前。
邝露一见润玉，便紧紧抓住他，悲伤又急切地问，“孩子呢？”
润玉连忙说，“别怕，孩子们在洞庭湖，有娘亲照顾，好好的，你别担心！”
邝露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整个人像是虚脱一样靠在他身上。她当然知道他不会丢下孩子，可刚才一直没找到，一时也没想起洞庭君。她真的慌了，悔恨当初，狠心抛下孩子们。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奈何一直放不下心结。
润玉将她抱回寝殿，轻轻放在床上，心疼地说，“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待我下朝，就一起去接回孩子们！”
像一只飞了许久的倦鸟，终于回到安稳的鸟巢，邝露很快就沉沉睡去。有他在身边，她总是无比的安心。
润玉看着她的睡颜，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既然这么想念孩子们，何苦抛夫弃子呢？明明只是个柔弱的小仙子，何必刚强死撑呢？不过始作俑者，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他满心愧疚。
眼看着天快亮了，估计她也睡不了多久。他很自责，刚刚为什么不早一点带她回来呢？由她去省经阁查阅白发的破解之法，还一间间宫殿去找孩子，任她内心的希望一点点破灭，让她做了这么多无用功。
他渡了些灵力给她，也顺便消除了她眼睛的红肿。若是等下被娘亲看到，肯定要怪他。
待润玉下了朝，一回到寝殿，邝露就醒了。问，“现在是不是去洞庭湖？”
润玉故意说，“怎么，都不关心我，只想着孩子们？”
“昨夜你不是说，你已经喝了药，好多了吗？那我们先去看孩子，回来再想办法吧。”邝露见他除了发色，其余好像一切正常，估计要想恢复过来，也急不了。
润玉递给她一个砚台，里面有一些墨。
邝露不明其意，问，“干嘛？”
润玉说，“帮我染头发呀！”他当然可以用仙法变回去，但就是不想用，万一被她识穿了，她肯定会非常恼怒他，又一去不回。
“哦！你想把头发染成黑色，怕洞庭君看到你的白发，让她担心你呀？那你怎么不怕被我看到？”邝露明白过来。
“娘子和娘亲肯定是不一样的嘛！再说，我什么丑陋的样子，你没见过呀？”润玉当然不会告诉她，就是故意用白发引她回来。
“算了！”邝露只想快点看到孩子们，不想同他计较，于是略施仙法，把他头发变回黑色。能用仙法，为什么还用墨染呢？她又说，“我的仙术撑不了多久的。”
“没关系，我们去去就回！”润玉说。他头发本来就是黑色的，也没指望她的仙法，不过是在她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他们很快来到洞庭湖。洞庭君看到他们两人一起来，很是欣慰。邝露怕他的头发会露馅，不敢多待，接到孩子就向洞庭君致谢道别，同润玉匆匆回了天界。洞庭君以为他们已和好，也并不计较。
润玉和邝露，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回到璇玑宫。两个孩子正咿咿呀呀学说话，给整个宫殿带来不少生气。润玉感觉此刻的宫殿才像一个家，过往都是牢笼。一家人在一起，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待孩子们都睡着，邝露耐心地把两个都安置好，一人睡在一个摇床里，她脸上不自觉泛着母爱的光辉。
润玉将邝露拉进怀里，轻轻捧起她的脸，看着她依旧如露珠般清澈的眼睛，温柔地说，“露露，谢谢你！谢谢你做我的妻，谢谢你让我有了家，谢谢你给我孩子们！”
邝露亦看着他满是星辰的双眸，她也很贪恋此刻这份家的温馨，感觉迟来许久，又感觉不太真切，只怕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眼角又有泪划落。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所见梦并不真实，你可相信？”润玉知道，她始终对那个梦心怀芥蒂，若不解释清楚，她终究不会原谅他。
邝露不理解他的意思，疑惑地说，“我不知道！”
“我曾做过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我被抢夺一空，一无所有，失去娘亲，众叛亲离，唯剩一纸婚约。我陷入偏执，孤注一掷的抗争，一心只想着，要么得到一切，要么失去一切。”润玉打算将前尘所有的事，都当成一个不真实的梦来告诉她。
邝露隐隐觉得他说的是那个梦，只静静听着。
“梦中的我以为，一旦连那纸上神誓盟、天命昭昭的婚约，我都维持不住，那我就一败涂地，输得彻底！所以我明知那未婚妻已心有所属，已许身他人，我也宁愿让她做我的傀儡之妻。
我修复了她的陨丹，让她不懂爱，也不再爱，当然也包括，让她不可能再爱上我，只希望她不要离开我。她是我在那个梦中的劫数，我精准地利用她，也屡次救她，最后她还是在我的掌下灰飞烟灭。”润玉看着邝露恐慌起来，又小心翼翼地问她，“这梦里的我，是不是很可怕？”
邝露纵使没经历他所谓的梦境，自然也清楚，他所说的未婚妻就是锦觅。她只是恍惚，如果他说的都是梦，那此刻就是真实的吗？
“别怕！后来我醒了，我发誓要改变那一切。我救回了娘亲，不再理会婚约，也就是我们现在这样。只是偶尔，我还会回想起那个梦，上次被你无意中看到的，就是那个梦的一部分。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幡然醒悟吗？”润玉有意问她。
邝露想如果那真的是梦，明显现在要好很多。可她怎知他为何醒悟？
“因为你！”润玉坚定地说。
“我？”邝露更疑惑了，难道他这个梦里还有她？
“对！我在那个梦里太苦了，于是我幻想了一个你，永远守在我身边，陪伴我，开解我，鼓励我，不让我陷入最后的疯魔！后来我才发现，我早已深深爱上你，离不开你，所以梦醒之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你。”润玉说罢，便挥出一个梦珠，是他和她在落星潭的场景。
邝露看着那梦境中的自己对他说，“殿下是龙，天帝之子，六界最高贵最强大的存在，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就算暂时龙搁浅滩，潜龙勿用，其实也没什么，终有一日会守得云开，飞龙在天。”
邝露顿时觉得奇怪起来，这话她是说过，但却对爹爹说的，怎么在他的梦里，就变成对他说的呢？还是所见梦，而且这明明就是她自己呀，这么奇怪？
她又看到一个所见梦，是她对他说：
“没什么难过的事啊！就算当时觉得难过，现在想一想，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做神仙嘛，逍遥快活最重要了。你应该多想想开心的事。”
“岁月便如同是烦恼组成的念珠，达观的人呢，不过是笑着数完这串念珠的。今日虽有挫折，却能坦然面对，方能遇见明日豁达吧！”
邝露轻笑起来，这话像是她说的，但她没有对他说过呀！太奇怪了吧！当真是不真实的梦啊！
“你是我这个梦里，唯一永远照射在我身上的光。”润玉说，他想她已经相信他了。
“是吗？那你怎么都不对你的光，笑呢？你看你，总是苦闷着一张俊脸，都没给我好脸色看。哼！”邝露指着梦境里的他说。
她果然还是一针见血啊！润玉愧疚起来，以前确实没对她笑过，“以后我时时都对着你笑，好不好？”
邝露看着他和煦春风般的笑容，真美呀！突然又疑惑起来，“怎么你的头发还是黑色？按说，我的仙术早失效了呀！”
润玉粲然一笑，说，“刚刚在洞庭湖，娘亲给我一颗十万年的夜明珠，吃了有返老还童之效。所以我就恢复了。”说不通，只好扯慌了。
“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邝露不太相信，在洞庭湖，他们都是在一起的呀！
“十万年的夜明珠，你想多稀有、多珍贵啊！只此一颗，娘亲偷偷给我的。”一个慌总得多个慌来圆。润玉想，哄她一辈子也无妨，只要她开心。
“好吧！看在洞庭君也曾送我人鱼泪的份上，就不计较了。”邝露看着黑发的润玉，还是比白发的顺眼许多呀！
“怎么还称洞庭君？该改口了！”润玉说，“我们择日大婚吧！”
他终于可以亲吻他的妻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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