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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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暮色缠绕出过往。

林音音与许斐阳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都是一个班，从未分开过。

很小的时候，许斐阳胆小瘦弱，总是被同桌欺负，林音音就堵上人家桌子旁，把人揍一顿，强制性和人家换了座位。

看多了奥特曼的小姑娘满身正义的说她说，“阳阳，你别怕，姐姐保护你。”

小小的许斐阳看到她眼里充满光芒。

林音音习惯性的把他纳入羽翼之下，却忽略了男孩子逐渐窜长的个头，和藏在眼底的情愫。

那一日，林音音很晚都没有回来，许斐阳心觉不安，向学校走去，走了几百米远，看到被几个男人拉扯住的女孩，裸露的肩头刺痛了他的眼眸，那一刻血气上涌，他疯狂的奔跑，却在几米之外被拦住，被一棍子打在腿弯，他就那样看着他珍存在心底的女孩，嘶吼，嚎叫，求饶，哭泣，都没能换来一丝怜悯，他挣扎，反抗，跪在那儿乞求，也没能靠近她一步。

他吐了一口鲜血，拼命挣脱钳制，去抱住衣衫破碎的女孩，死死都不放手，雨点般的拳头砸下来，骨头碎裂的疼，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许斐阳，”林音音大叫着醒来。

浑身的骨头像是被碾碎了一样，她在梦里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抱着许斐阳的身体，坐在地上绝望地哭，雨水混杂着血水，被夜色洗刷。

17.

很早以前的法律不那么完善，小镇上有人只手遮天，大雨洗刷掉所有痕迹，控诉无门，愚昧的父母指责她不自爱。

林音音几欲崩溃，夜半的月光盛放，顺着窗户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坐在凳子上，左手腕搁在水盆里，右手拿着刀片，面色平静，她轻轻划在脉搏上，血浸透了水，温热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

她的脑海里，许斐阳浑身瘫软满身是血的躺在她怀里，他很痛，却努力想挤出一个微笑，他用力了力气说，“音音，你要好好活下去。”

眼前被血色模糊，她越来越看不清他的脸，大雨滂沱急落，砸在他们的身上，冷的发抖，绝望的叫唤混在雨声里不堪一击。

有一阵风刮进来，让人浑身一颤，林音音眼眸清醒几分，她猛然起身，水盆打落在地，发出哐当的声响，那一刻她的脑海有一个声音跟她说，林音音，不能死，你要活着，你要把自己拉出泥潭。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一个人走到医院，夜里的医院极度冰冷，她走到值班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就顺着门槛昏倒下去。

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灯光明亮，值班医生穿着白色大褂坐在桌子旁，她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腕，突然眼圈一酸，眼泪一颗颗滴落。

值班医生接了杯热水塞进她手里，缓解了输液的冰凉，医生说，“小姑娘，没有什么过去的坎，活着才有希望。死是最简单的，却也是最无用的。”

日暮洒落，林音音走在弯曲的土路，挺直脊背，大步向前。

18.

林音音去省城的第一年冬天，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她搓着手气站在教学楼前，望着鹅毛班的雪花旋转飘落，厚厚的积雪盖下来，啪嗒一声，压断了往年的枯枝。

她想起了春天的时候，与顾翊两人去湖里，蒲公英被风吹散飘荡，她感概若是雪花就更美了，顾翊握住她的手说，音音，等到冬天下雪的时候，我们再来一次。

她望着他沉思了下，试探着问，“顾翊，你有没有想过去省城上高中？”

顾翊望着漫山遍野，随口答，“没想过。”他没看到她眼底的失望，也没在意这随口一问。

而现实的问题，是他确实走不了。

林音音踏进雪地里，踩下一尺的距离，雪花缠绕着她，落在她的睫毛上。

她拨通了姜语的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听到姜语喂的声音。

她问，“姜语，是我。”

“林音音？”姜语有些诧异。她们谈不上相熟，可又因外婆那边的关系，说的上几句话。

林音音问，“姜语，顾翊和阮瑜是不是在一起了？”

彼时大雪纷飞，姜语站在学校门口，看到阮瑜的肩头抵在顾翊胸口，他们脚步一致向外走来。

“姜语？”林音音在电话那头询问。

姜语回了神说，“我不清楚。”

“好吧。”林音音内心难掩失望，她很清楚姜语在瞒她。

雪花簌簌扑来，姜语关怀道，“音音，你在省城怎么样，能适应吗？”

林音音淡淡开口，“挺好的，最起码比在静安要自在的。”

姜语点了点头对着那头说，“那就好。”

林音音将要挂断电话，听到姜语再次开口，她说，“音音，你会有更好的未来。”

“你要保持你的那份自信，在新的环境里披荆斩棘。”

林音音在这头蓦然笑了，从前的她和顾翊很像，自信，骄傲，在同学间风生水起。

可后来她变得安静，沉默寡言，独来独往。

会好的，她想。

她最后送给了姜语一句话，她说，“姜语，你不要犯傻，你和江辰就不是一路人，他会耽误你的。”

她们之间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多亲厚，这句话显然有些过界。

可是，她感念姜语的那句，你会有更好的未来。

就这一句，让她也愿意去提醒她一句。

从此后，林音音再也没有联系过这边的任何一位同学，也没人知晓她后来究竟如何。

也没人去刻意打探。

所有的往事都掩埋在那场大雪里，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