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程飞|沈悦

四周是翻动课本的沙沙声，宋江河不合时宜地想起从前来，初二那次双人舞比赛，第一个动作，是女生把手放在男生的掌心，全场哑然无声，带着少年的拘谨和羞涩。

旁边的树枝上有鸟儿脆响，沈悦坦然地伸出手掌，他怔住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握住她的手指，察觉出她没来得及平复的颤抖。他在那一刻意识到他似乎应该多照顾女生一下。

排练一般安排在下午最后一节课，很多人都在休息的时候吃着零食补充体力，他只是找个稍远的石墩坐着喝水，并不是不饿，而是他实在没有零钱去买零食的，只能等着放学回家吃饭。

几次以后沈悦大概也察觉出了什么，有一日休息的空隙，她拿着一盒水果和饼干，走到他跟前，欢喜道，“宋江河，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你半天了，我中午吃太饱了，这个实在吃不下了，你帮个忙呗。”

那么浅显的借口，他一眼看穿，少年的自尊心让他语气很凶，“我不要。你拿回家吧。”

“带回去就坏了。”

“那你扔了吧。”

“哎，宋江河，你怎么……”她话没说完，脾气瞬间收回去，泄气般坐在他旁边，“不吃算了，我吃。”她咬着小番茄，口齿不清。

然后又趁他不注意突然塞了一个在他嘴里，歪头笑着道，“怎么样，好吃吧。”

他看着沈悦满眼的期待，仿佛他说一句不好吃都是犯罪似的，舌尖被酸甜的味道充斥着，他说不出违心的话，只能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呐，都给你吃。”她把饼干和剩余的小番茄一股脑全塞到他怀里，站起来就跑，跑了几步又回过头，眼里带着狡黠，“宋江河，你吃了我的番茄就得帮我补习数学啊。”

他盯着怀里的东西，沉默，然后笑自己的多想，原来是想让他补习数学啊。

少年的自尊心可真别扭，借着补习数学的理由就可以没有负担的吃别人东西。

自那以后，沈悦总有很多借口，把自己的零食分给他吃，从一开始的，“宋江河，你昨天教了我几个舞蹈动作，这是谢礼。”

“宋江河，我昨天给我妈说，你昨天给我讲了物理题，她特意让我带给你，让我贿赂你，啊，不是，是让我向你学习。”

“宋江河，你昨天给了我买了药，我今天给你带了小笼包，很公平吧……”

到后来，沈悦就直接说，“宋江河，这个给你尝尝。”

“宋江河，给你好吃的……”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双人舞训练结束，他们一起去市里比赛，沈悦请他吃了一个冰淇淋，然后在开场前突然肚子痛，她整个人脸色发白，很虚弱，却坚持不让他跟老师说，比赛完她蜷缩在地上，还安慰他说，没事不用担心。随后沈悦被老师送去医院，他们跟车回了学校。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突然有些怕，怕沈悦像他妈妈一样，去了医院，再也没有回来。

他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吃完饭就往学校跑，然后他看到沈悦坐在座位上吃早餐，看到他的时候还挥了挥手跟他打招呼笑着说，“早啊，宋江河。”

“早。”他缓了步子，走到座位上坐下来，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他困倦的伏在桌子上，做了一个囫囵的梦，梦里是妈妈模糊的脸，站在一片油菜花地里，向他挥着手越走越远。

只是后来这一段记忆连同那个清晨的囫囵梦一起，被时间掩埋起来，今日突然想起，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他应该感谢沈悦的善良，给予了他一段时间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