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

温市的雨下了一天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晚上九点，从律师事务所出来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修长的手指被白色手套包裹着，线条分明。他将震了一晚上的手机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上面显示了20条未接电话，均来自同一个人林警官的。

　　他挑选了一条接通，好看的下颚骨微微上扬，他扯了扯潮湿的领口。

　　“谢天谢地，你终于接了，你再不接电话我都要报警了。”林警官粗声粗气的说着，语气里尽是担心。

　　男人把手机离远了一点说道：“需要报警吗？你辞职了？”

　　林警官听到这么一句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他终于开了口。

　　“你在门口等我，我现在去接你。最近你那边有点乱，好几个律师都出事了，我不太放心。”

　　“不用，我家离事务所挺近的，打车一下子的事，而且我是顾问不是律师。”

　　林警官不再打扰，他知道江陵一旦想拒绝一个人，不管怎么劝都无济于事，总是不想麻烦人的性格就很让人担心。

　　他叹了口气，最后嘱咐道：“那你到家了记得跟我打个电话，等会儿上车也给我发个定位，我放心点。”

　　“嗯。”江陵等了一会儿问道，“还有事吗？”

　　电话那头挂了，江陵点开聊天界面，置顶的头像还黑着，他楞楞的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今晚的雨有点儿冷。

　　他退出界面，将手里放回公文包里，好看的眉毛始终皱着。远处的光刺的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胸口一阵疼痛，脑子像是被人用锤子敲打了一样。

　　陌生的医用酒精味充斥着鼻腔，全身麻木的疼让他好看的眉毛又皱了起来，他动了动手指发现更疼了，索性放弃。

　　除了让人不习惯的气味，还有耳朵里削苹果的沙沙声，江陵艰难的转头看过去，一个独属于男人的手正削好一个，他看了好一会儿发现男人中指戴着一枚银色戒指竟让他如此碍眼。

　　男人将水果刀收起放在桌子上，垂眸看着床上的病人，用戏谑的口气说道：“醒的还挺快，医生说你要变成植物人的时候我第一个不信。”

　　“你是？”江陵的眉毛始终没松过，他现在只感觉脑袋疼的要命。

　　这句问话让本该将苹果递给他的手停顿了一下，男人好看的眉目也皱了起来，他摁下了墙上的呼叫铃将苹果放在水果盘里道：“看笨蛋在医院死没死的那位。”

　　江陵脸一下就塌了，无语的看着他。

　　医生闻讯赶来，他检查了下江陵的伤口和头部在病历单上又写了几行字才对男人道，“您是病人的家属吗？病人现在恢复的很不错，但是还有轻微的脑震荡和血块，可能需要留院观察几天，您签个字？”

　　男人抬眸看了眼江陵，江陵也看过来，一脸无辜。纸上的字和本人一样俊逸洒脱，落笔沈轻舟。

　　“好的沈先生，病人也需要多注意休息，不要刺激情绪。”

　　沈轻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医生出去以后病房又回到了一片死寂，江陵看了眼窗外，又转头看他的戒指。

　　“你刚刚是在不高兴吗？”

　　沈轻舟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他道：“什么？”

　　“我问你是谁的时候，你皱眉了。我们关系很好吗？”

　　“不是很好，喝粥？”

　　江陵抿了下嘴，摇摇头道：“我没胃口。”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看着沈轻舟，“那个，我手机帮我拿一下。”

　　“哦，第二格？”沈轻舟说完就伸手摸了下，并没有摸到手机，他又打开了第一格。

　　身后并没有回音等他拿出手机，那声音才闷闷的响起来，“不记得了。”

　　江陵接过手机的时候和沈轻舟碰了一下，两人的手都格外。这时候江陵才发现沈轻舟只穿了薄薄的白衬衫，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一只带着凉意的手在他的眉毛上揉了一下，抬头就看见沈轻舟的眉眼和眼底淡淡的淤青。

　　“别老皱着眉，好好的美人都要被你糟蹋没。”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啊！

　　江陵决定不理他了，他低头摁了下手机发现早就关机好久了。不知怎么的，一股焦急难过的情绪就这么涌上心头了，就好像憋了很久的娃娃终于想哭了。

　　雨停了，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映的两人影子拉长。

　　“你要联系谁？先用我的，你的我拿去给你充会儿电吧。”沈轻舟抓了抓头发道。

　　江陵眨了眨眼睛，“不用，我都忘了。”

　　“那你难过啥？”

　　江陵一脸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看着他，沈轻舟被气笑了。

　　他转身出门说：“我给你买点东西吃吧，饿不死你。”

　　但是还没走，手就被江陵拉住了，他的手指蹭了蹭那枚戒指，什么也没说。沈轻舟就这么看着他，以为还有事，但是两人都没开口，沈轻舟浅笑了一下刚想说啥，门在这时候开了。

　　“江陵不会还没醒吧，别太大声，我们……沈队长？！”

　　走在前头的女人刚进门就惊讶的叫道。

　　沈轻舟闻言挑了挑眉，进来的其余两人也看到了这种冲击性的画面，纷纷大跌眼镜。

　　江陵其实不太喜欢吵闹，他看着门口还是出于礼貌的问道：“你们是谁？来找沈轻舟的？”

　　护士听见隔壁动静就进来看看情况，没想到被三个人堵在一旁问东问西，她耐心的听了一会儿才一一解释道。

　　“病人头部受伤导致的失忆，不管是短暂还是长期，都得看病人后期的恢复情况。改变性格是会有影响，但一些生活习惯还是会有所保留。对了，医院不得大声喧哗。”

　　护士解释完看了眼江陵的吊瓶帮他把针头拔了嘱咐道，“天晴了，其实可以出去看看。”

　　“嗯。”江陵应了一声，手始终没从沈轻舟手上放开，护士盯了一会儿转身出了病房。

　　沈轻舟无奈的看着他的手，指间还泛着红。

这时林警官看到桌上的充电宝才开口道：“原来你手机没电了，你要吓死我，一晚上都没睡着，你看看我的黑眼圈！”

他顿了顿又看了眼沈轻舟，“不过你怎么会在这？我以为你真被调走了。”

　　“电话打给的我。”他解释了一下，又转头道：“或许我要提醒你正饿着肚子？”

　　江陵的肚子很配合的叫了，旁边的女警官拎起一份瘦肉粥说：“看，给你备好了，我叫叶瑶，和轻舟还有小林，雅雅是同事，一个单位的。你是法律顾问，叫江陵，有映像吗？”

　　江陵摇了摇头，看了眼粥又看向沈轻舟，沈轻舟觉得可能上辈子毁了一个宇宙。

　　林警官也咂舌，他觉得要是江陵想起来自己和沈轻舟什么关系，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江陵没在意两人服毒的表情，他细嚼慢咽的喝着粥，是他喜欢的口味。看来这个警官说的对，自己或许真的认识他们。

　　江陵想着，清了清嗓子问道：“那我以前是怎么样的？”

　　两位女生还在想着怎么回答，林警官和沈大队长一前一后的附和道。

　　“反正不会像这样拉着死对头的手。”

　　“总能把人气的牙痒痒。”

　　粥已经喝见底了，他捧着把最后一口吃完，看着两人。

　　“那看来关系是不太好。”

林警官不高兴了，“ 什么叫关系不好？我两关系铁的很，大学还一个宿舍呢。”

　　沈轻舟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没有发言。

　　江陵伸了个懒腰终于觉得自己的身体活过来了，他朝叶瑶表示了感谢开始赶人，他将被子往头上一盖突然有点迷茫。沈轻舟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将窗帘拉上关上了门。

　　一觉醒来，什么也忘了真的着实让人费解，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已经充的差不多了，没来由的点开聊天界面，看了眼那置顶，消息只停留在18年的六月，他说了句好。

　　而后又刷新一条，是9：45的消息，内容是：你是？

　　对面也回的很快：？

　　接着又是一条：沈轻舟，没给我备注？

　　“咳咳……咳”本来还在喝水的江陵看到这么两句被呛的要命，他又看了下置顶才发现自己是备注了的，只是那个备注，让人意想不到。

　　大尾巴狼轻舟：？

　　江陵放下水杯忙回道：没看到，没事，知道就好了，我睡了。

　　“嗯，总局有事，晚点再来看你。”他发来的是语音，被修正过的音色带了点哑。

　　江陵本来想回不用，但手指打出来的却是好，我等你。

　　很奇怪，这是他醒来第一个遇到的毫无映像的陌生人，但他却想依赖他，如果他没带戒指的话。江陵这么想着，莫名的醋意又上来了，他回味了一下，很不舒服，困意涌上心头，他眨了眨眼还是睡了。

　　晚上，他感觉有人摸了他的额头，他刚皱起的眉头也被揉了下去，耳边只有轻轻地一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