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秋叶挡了视线,张宿锦一剑刺偏了地方。
于鬼而言,只要不伤心脏,再严重的伤要愈合也只不过是一息之间。
君子喻的剑却是毫不犹豫的刺穿了他的胸口,将他牢牢钉在地上。
血溅白袍。
看着漫天红叶中君子喻漠然的脸,在那么一瞬间,张宿锦突然就释然了。
他活累了,活够了,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他只是有些不甘心。
他为一个诺言而坚守了几百年,他不甘心这个诺言变成了笑话,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变成茶余饭饱后的一个笑料。
不是说好了,以后有了出息要一起仗剑天涯,行侠仗义么?
张宿锦颤抖的抬起手探向胸口,艰难的避开剑刃在衣襟间翻找着什么。君子喻死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耍心思拉上自己同归于尽似的。
一只支零破碎的竹制小鸟被他掏出来,鸟翼已经被剑削断了,在秋风中挣扎几下便彻底散了架。
张宿锦愣怔的望着手中的空竹枝,他出了一口气,不知是轻笑还是叹息。
受红霞落枫所染,他的眼眶也红了。
“我找了你几百年。”
他伸手握在君子喻的剑上,用尽了力气,仿佛要掐断此生心结,最后只是徒增伤痛。
几百年的执念,他只好放下了。
“…骗子。”
骗子,不守信用的骗子。
君子喻一句“忘了”,抹杀了张宿锦的一辈子。
张宿锦的血染红了君子喻的衣摆,君子喻看着他,听着他气息微弱时喃喃的疯话。
君子喻心口有些难受,堵堵的,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他实在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仙师,现下张仙师的血溅在他素白的衣服上,他低头去着时竟萌生出了恐惧。
他害怕抽出剑时张宿锦胸口的鲜血横流,害怕看见自己衣摆上的鲜红。
君子喻在记忆混乱直至失忆的那些夜晚里时常会做梦,梦中走马灯般闪过许多人。
梦里有对夫妻冲着他笑,他想,那大概是他的父母。
而后又闪过佝偻着背的老奶奶,胡子拉碴的乞丐,大声叫骂的中年男人……
走马灯的尽头是一个孩子,穿得破破烂烂——他的脸同君子喻梦中其他人一样,是模糊不清的。
不同的是,这个孩子没有任何与之对应的记忆片段,也不做出任何举动,始终静静的站在那里,君子喻同样用沉默来回应。
“你穿白色好看,干净。”
那孩子兀的撇下这句话便结束了他的梦境。
因为这个梦,白衣,他穿了几百年。
他成了这场比试的获胜着,但他不开心,反而在迷茫中惶恐起来了。
怎么会有如此不安的情绪呢?
也许张宿锦是自己曾经的恋人?
他真的不记得了,就算是想了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无论如何,张宿锦已经死了。
仙师的血沾上他的衣摆,他从此不敢穿白衣。
于张宿锦而言,心偏,剑才会偏,而他的心,在少时雨天的那把伞偏向他时,就已经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