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避暑

继沈贵人提议裁剪嫔妃份例的事情过去了之后没几天，张仪秀倒是主动跟皇帝提起了去圆明园避暑的事情。

　　华妃如今没有失宠，曹贵人也没有投靠华妃，因此倒是让十一个多月大的怀温公主免于遭受在烈日下暴晒的苦楚。

　　“如今这天气啊，是一天比一天要热的厉害了，臣妾想着几位阿哥与公主只怕是怕热得厉害，不知皇上可要去圆明园避避暑吗？”

　　“嗯，如今天气炎热，只怕嫔妃们也受不住。既然皇后提议要去，那便去吧。”

　　“是，圆明园那边一直都有人打点着，皇上可以随时起驾。”

　　“朕也想去那里住段日子，先前给先帝爷服丧，有些日子没去了。”

　　“说去倒也容易，只是跟着去的嫔妃不多，不知道皇上想哪几个跟着去啊？”

　　“嗯……皇后自然是要去的，沈贵人要跟着学习协理六宫，自然也要去，还有就是端妃、敬嫔、裕嫔、欣贵人、曹贵人这些阿哥与公主的额涅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方便起居照顾阿哥与公主;富察贵人与博尔济吉特贵人也要去，方佳答应的年纪太小，都还没有侍寝，就算了吧;再叫上华妃也就是了。”

　　“是，如今纯嫔的禁足已经解了，她也要一起去吗？”

　　“嗯，”皇帝点了点头，“既然纯嫔的禁足已经解了，就让纯嫔也一道跟着去吧。”

　　“那……莞常在和甄答应呢？”

　　“嗯……”皇上考虑了一会儿，“她们两个也去吧。”

　　“是。”

　　皇帝喝了一口茶，又问起了刘贵人的胎：“刘贵人如今怎么样？可还害喜吗？”

　　“刘贵人如今有孕四个多月了，太医说刘贵人的胎气很稳呢，如今也不怎么害喜了。”

　　皇帝“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臣妾心里想着，刘贵人这是第一胎，也没有什么经验。皇上膝下子嗣单薄，所以为保刘贵人母子平安，臣妾决定把刘贵人留在紫禁城中，交由皇额涅照顾。”

　　“皇后如此贤惠，朕有你是朕的福气。”

　　出发去圆明园避暑的前几天，张仪秀特意把刘贵人叫了过来：“过几天本宫就要去圆明园避暑了，你怀着孩子不方便去。待到皇上与本宫离开之后，你若是缺少了什么东西可以让人去慈宁宫，知道吗？”

　　“嫔妾知道了，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嫔妾有徐妹妹作伴，不会出事情的。”

　　“嗯，那就好。若是真的可以这样，本宫也就把心放下来了。”

　　此次圆明园避暑，太后没去——太后年纪大了，又嫌兴师动众的麻烦，又道年老之身静心礼佛不觉畏热，便依旧留于宫中。

　　除了刘贵人是因为有孕在身不方便去之外，其他没有一同前去圆明园避暑的人则是全都被皇帝给忘记在脑后了。

　　旁人倒还好些，唯独对皇帝一片痴情的徐答应对此倒是常常感伤不已。

　　刘贵人与徐答应交好，见她伤心难过自然是好生安慰一番方才作罢。

　　五月底六月初的时候，张仪秀以及一起去圆明园避暑的嫔妃跟着皇帝浩浩荡荡的去了圆明园。

　　皇帝选了清凉宁静的“勤政亲贤殿”作为寝殿。张仪秀身为皇后自然是带着大阿哥住了仪制可以与之比肩的“武陵春色”，端妃带着怀元公主住进了“镂月开云”，华妃住进了“天然图画”，敬嫔带着二阿哥选择了“慈云普护”，裕嫔带着三阿哥住进了“上下天光”，纯嫔住进了“杏花春馆”，欣贵人带着怀淑公主住进了“长春仙馆”，曹贵人带着怀温公主住进了“万方安和”，富察贵人住进了“鸿慈永祜”，博尔济吉特贵人住进了“澹泊宁静”，沈贵人喜欢“汇芳书院”院中一片碧绿竹林，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便拣了那里住，莞常在怕热，住进了“碧桐书院”，甄答应则是住进了“水木明瑟”。

　　张仪秀休息了一会儿，便出了门找皇帝去了——大阿哥去找二阿哥与三阿哥玩去了。

　　张仪秀赶到的时候，果郡王正在陪同皇帝一起练习骑射呢。

　　而他们两个人练习骑射的目标，则是海东青。

　　海东青出自辽东，体型虽小却异常凶猛彪悍，喙如钢钩翅如铁，健俊远胜于寻常鸟禽。若有人能够射中，那么这个人箭法之精准凌厉实在令人叹服。

　　果郡王闲云野鹤久了，骑射倒是真的很厉害——果郡王只射了一箭便射落两只海东青，并且还贯穿了它们的四目。

　　小厦子没等皇帝吩咐便很有眼力劲的去捡那落地的海东青了。

　　这边的皇帝有一些吃醋的对果郡王说道：“朕记得你的箭术，是汗阿玛手把手教的。”

　　果郡王思量了一会儿，方才回了皇帝的话：皇兄的骑射师傅，是满洲第一巴图鲁。臣弟愚钝，虽是汗阿玛亲手所教，可并没有学到汗阿玛的真传。”

　　“巴图鲁教的是箭术，汗阿玛给的是舐犊之情。”皇帝长叹一声，拍了拍果郡王的肩膀，“汗阿玛到底还是偏心你的。”

　　果郡王一听，赶紧一边单膝下跪，一边双手抱拳，对着皇帝诉说着自己的忠心：“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恰恰是汗阿玛的这一偏爱，臣弟倒成了无用之人了。”

　　皇帝“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又把果郡王从地上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日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朕与皇后先回‘勤政亲贤殿’了。”

　　“皇上起驾、皇后娘娘起驾——”

　　“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张仪秀安静的瞧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只觉得皇室里面都是没有本蛋的。

　　因为本蛋在皇室里面都是活不长的——有人护着的本蛋除外。

　　果郡王看着皇帝与张仪秀远去的背影，如释重负般的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勤政亲贤殿内。

　　“皇上，皇后娘娘，莞常在小主来了。”江福海进来躬着身子对着皇帝与张仪秀说道。

　　“嗯，让她进来吧。”

　　“皇上万福金安。”

　　“你来了。”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莞常在来了?起来吧。”

　　“这老十七费尽了工夫，寻了这半斤‘雪顶含翠’，”皇帝放下了茶杯，“真真是好茶，你也来品一杯。”

　　张仪秀一边默默地喝茶一边在心里只觉得好笑得紧——这“雪顶含翠”的庐山真面目其实是一道名字叫做蒜蓉西兰花家常小菜而已。

　　不过，她才不会点破呢——卖力不讨好的事情做了也白做，不是吗？

　　更何况，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嘛。

　　莞常在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笑着对皇帝与张仪秀说道：“皇上与皇后娘娘真是好兴致，听说‘雪顶含翠’生长于极北苦寒之地的险峻山峰，极难采摘，世间所有不过十余株，因常年得雪水滋养，茶味清新冷冽，极是难得，王爷真是有心了。”

　　皇帝笑着抬了抬手：“小厦子。”

　　小厦子自然是低着头给莞常在上了一杯刚沏好的“雪顶含翠”：“嗻，小主请用茶。”

　　“这旁的也就罢了，如今天气热，这一路送来就得费尽心思，倒是这心意难得。”

　　“听闻皇上曾经到莞常在的莹心堂讨了一杯名字叫做‘岁寒三友’的茶水喝，”张仪秀把茶杯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想必莞常在也是废了一番心思的吧。”

　　“取越州寒茶的茶叶并着松针、竹叶和梅花一起用水烹了，”莞常在喝了一口茶，“那水是夏天日出前荷叶上的露珠，才能有如斯清新。”

　　“好灵巧的心思啊，”张仪秀赞叹道，““古人云：‘茶可以清心也。’，如今本宫只是这般听着便觉得古人所言非虚了。”

　　“皇后娘娘谬赞了，”莞常在有点儿不太好意思，“也是机缘凑巧，婢妾在入宫之前自己收了两瓮舍不得喝，特意带了一瓮进宫一直埋在莹心堂堂后面的梨树下，皇上来得时候才叫人挖了出来的。”

　　“莞常在好雅兴，倒是衬托出本宫不过就是一个红尘俗人罢了。待到闲来无事的时候，本宫定会和皇上一样，来莞常在这儿讨一杯茶水尝尝鲜。”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婢妾定然随时恭候皇后娘娘大驾光临”。”

　　皇帝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让人取了一把琴出来：“这把琴是昔日先帝的舒静贵太妃的爱物，先帝几经波折才为她求来的。你来之前朕本想听人弹一曲，可惜皇后只精通书法，在琴艺上甚是生疏。”

　　“婢妾着人去请眉姐姐来吧，眉姐姐的琴弹得可是极好的。”莞常在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说道。

　　“沈贵人音律曲调的精通娴熟虽然皆在你之上，可是沈贵人的曲中情致却不如你。如此良琴若是缺了情致可就索然无味了，”皇帝倒是难得的孩子气了一回，“甭想偷懒了，还是莞常在你来弹奏一曲吧。”

　　莞常在见躲懒不成，只好对皇帝与张仪秀道：“那么就让婢妾为皇上与皇后娘娘弹奏一曲吧。”

　　皇帝望着莞常在道：“好。碧波清风，品茶听琴，坐观美人，果然是人生乐事。就弹那东汉时期蔡邕所作的《碣石调幽兰》吧。”

　　“据说这首《碣石调幽兰》曲调十分清丽委婉，节奏缓慢悠扬，”张仪秀笑着补充道，“就如同那入宁静致远无人之境。静夜细品，别有一番典雅清净、悠远旷达的意境呢。”

　　此时此刻已经是下午了，外面天气炎热。张仪秀与皇帝坐在内室里，喝着茶水、吃着葡萄，又有莞常在在一边弹琴放松心情以及那新鲜的香花与风轮在一旁，转动起来真的是又香又凉快——毕竟正间偏殿放置了数十盆山茶、茉莉、素馨、玉兰等南花，蕊白可爱。每间房中皆放有一座风轮。

　　这样子简直就是不要太舒服啊。

　　伴随着莞常在的琴声、伴随着淡淡的花香与凉意，张仪秀就这样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