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答应被禁足的这一个月,众位嫔妃的耳朵倒是清净得很——没有人再在夜半三更的时候高歌了,可谓是神清气爽。
当然了,在后宫当中何曾真正的清净过?
这不,延禧宫就又出事情了。
纯妃身边的大丫鬟徵蓉带着一批宫女太监跑到安官女子的明瑟居里面把安官女子屋里的陈设全部都尽数搬走了。
结果刚好和从永寿宫莹心堂看望完莞答应的安官女子撞了一个满怀。
“这些都是本小主屋子里面的东西,你们为什么要要搬走?”
“安官女子,”徵蓉漫不经心而又草草的对着安官女子的行了一个礼——一没下跪二没弯腿的,“奴婢看您是官女子的份上才叫您一声‘小主’,其实您和咱们这些做奴婢奴才的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安官女子气得要命,可碍于徵蓉的背后是她自个儿惹不起的纯妃,只好忍着一言不发。
那边徵蓉还在喋喋不休的嘲讽着安官女子:“……按照我们娘娘的意思呢,按照小主如今的位分,其实您应该是要去搬到永巷去住的,不过娘娘开恩,就不跟皇后娘娘说让您腾挪地方了,”随后又用帕子掩着嘴唇笑道,“至于这些陈设嘛……恕奴婢直言,您啊,着实是用不上也不配用这么好的东西。正巧这些个宫女太监的屋子里面还缺一些陈设,就拿您的借花献佛啦。”
随后便带着一群搬了东西的宫女太监大摇大摆、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延禧宫明瑟居。
只留下一个又生气又委屈的安官女子望着雪洞一般的寝宫欲哭无泪。
张仪秀听说了这件事情只觉得惊奇。
电视剧和小说里的确是有安氏的东西被别人搬走,但那是在沈氏假孕之后被皇帝降位禁足之后的事情了,而且当时来搬东西的零头人是华妃身边的颂芝,而不是纯妃身边的徵蓉。
不过仔细想想,如今纯妃还活着呢,这剧情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这般想着,张仪秀就让内务府的人给安官女子补上缺少的东西。
结果安官女子见到补上了的东西,心里更是气苦无比——掉了漆的桌子、只有宫女和太监才用的素净白瓷杯盏、打满了补丁的棉被、如今连下人房里都不用的的蜡烛——毕竟那蜡烛一点就一股浓浓的烟熏味……
安官女子心中委屈无限,却又苦于无处诉说,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咽下这些委屈。
这边的余答应刚刚解了禁足,就跑到承乾宫柔仪殿里面找纯妃哭诉。
纯妃斜坐在金丝楠木错彩贵妃榻上,用手撑着个脑袋,满脸的不耐烦。
那边的余答应哭哭啼啼的,什么脏水都往张仪秀身上倒,反倒而还把自己说成了那无辜的受害者。
“妹妹的遭遇,本宫很是同情,可这件事原是皇后的旨意,你可有见皇上有什么异议吗?”
余答应拿着帕子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可是……可是……宫里的人都说皇后是最重规矩之人,可……婢妾在禁足期间也细细的想过了,婢妾……婢妾并没有什么地方违反宫规了啊,定然是皇后在皇上面前扭曲事实,说了婢妾的坏话,所以皇上才会让皇后褫夺了婢妾的封号、禁了婢妾的足……纯妃娘娘,婢妾冤枉,婢妾真的是冤枉啊!”
纯妃如今只觉得头疼——余答应欺负嫔妃、夜半高歌、还以下犯上。
你管这叫做没有违反宫规?
开玩笑呢。
“皇后扭曲事实也好,还是事实就是这样也罢,左不过你这一个月的禁足已经过了,皇上和皇后如今就算是再生气、有再大的不满也不能再说什么。”
余答应依旧是哭泣不止:“可是……可是皇上还是不愿意见婢妾啊,”她突然“噗通”一声跪在纯妃面前,“纯妃主子,救救婢妾吧,婢妾不想被冷落深宫,不想再被送到倚梅园被人差遣了,主子……”
纯妃见她这般模样,虽然面上并不曾显示出什么轻蔑的神情,心中却是对余答应十分不屑。
就余答应那般的出身,能够陪伴在皇帝身边已经是她不知道修了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竟然还妄想可以盛宠不衰……
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呢!
可是……
依附纯妃的富察贵人、博尔济吉特贵人与丽贵人都是只有美貌没有脑子的;依附纯妃的海常在、郭常在、郝常在、陶答应、伊答应。王答应、苏答应、阮答应、魏答应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
这般算下来,竟然只有一个余答应可以分掉沈贵人、刘常在等新人们的恩宠。
“妹妹擅长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咱们的皇上是一位很念旧情的人,俗话说:‘见面三分情。’,皇上是不会不顾惜妹妹的。”
余答应听了这话,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后来倒是反应过来,喜滋滋的朝纯妃道谢:“婢妾多谢纯妃主子对婢妾的提点,婢妾告退。”
纯妃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又用眼神往旁边扫了一下:“王安海,好生送余答应出去。”
“嗻,余答应,这边请。”
宫菊有些看不明白了:“主子,这余答应前一些日子也得了皇上不少恩宠,这少了她,还少了一个和娘娘争宠的人,主子为什么……还要教她呢?”
纯妃玩弄着手上的护甲:“责罚余答应的人是皇后,又不是皇上责罚她,倘若哪一天皇上自己想起她来,倒不如让她欠本宫一个人情,也好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本宫,实实在在的为本宫做事情,也好替本宫分掉新人们的恩宠——尤其是沈贵人那个小件人的恩宠。”
这下子,徵蓉也看不明白了:“主子,这沈贵人不过才刚刚进宫,根基还未稳,主子不必太介意吧。”
纯妃的声音慢慢的冷了下来:“这沈贵人是刚刚进宫没有错,可是这刚刚进宫就能让皇上许她学习协理六宫事宜。这才是本宫最担忧的事情——本宫侍奉皇上多年都还不曾摸到宫权呢……”
余答应出了承乾宫柔仪殿已经是晚上了,她也没有回钟粹宫虹霓阁,直接跑到了乾清宫——皇帝还在仪元殿里面批奏折子呢。
余答应无视了在乾清宫仪元殿外守着殿门口的小厦子等人,就这么直接跪在了地上,开始唱起了昆曲《牡丹亭·第十出·惊梦》:“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然后第二天,余答应就这么复宠了,虽然皇帝没有恢复余答应“妙音娘子”的封号,但到底还是复宠了——底下的宫女太监都说,余答应在乾清宫外唱了大半宿的昆曲,把嗓子都唱哑了这才成功复的宠。
本来以为余答应这下子应该会吸取教训了。
结果这个余答应简直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典型代表,才安分了几天就又开始作妖了——让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苏培盛的徒弟小厦子用手剥核桃,结果小厦子弄得满手都是鲜血——听说就连那核桃皮上面都是血呢。
“这个余答应,实在是愈发的不像话了。”
“娘娘息怒。”
“染冬,你去库房里面拿一些金疮药给小厦子送去。”
“是。”
染冬走了之后,张仪秀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就听到了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这个时间段,谁会来呢?绘春,你去开门瞧瞧。”
“是。”绘春打开宫门一看,“怀淑公主,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赶紧进来吧。皇后娘娘,怀淑公主来了。”
“呜呜呜……”怀淑公主整个小小的人缩在了张仪秀的怀里,“皇额涅,妤梓怕。”
“妤梓不怕啊,皇额涅在呢,”张仪秀见怀淑公主哭得满脸泪痕,心疼的用帕子擦着她的眼泪,“告诉皇额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才,我跟着额涅以及刘额涅回宫,谁知宫女手里的纸灯笼被风吹着烧起来了。正巧余额涅坐着辇轿过来,那抬轿子的人就被吓了一跳,然后就把余额涅给震了一下。可是我当时看得真真的,那一震根本不碍事。可是余额涅却不依不挠,额涅与刘额涅说话也没有太客气。然后……然后……余额涅一怒之下,叫人把额涅与刘额涅关进了慎刑司……我就趁乱跑出来了……”
“啊?”张仪秀大吃一惊,“绘春,你去太医院找章太医,然后一起去慎刑司去把欣贵人与刘常在接出来。”
“是,奴婢这就去。”
“妤梓今天晚上和皇额涅与你大哥哥一起睡,好不好?”
“好。”
“你大哥哥还在内室里面练大字呢,进去之后不要打扰你大哥哥啊。”
“嗯!妤梓知道。”
怀淑公主进了内室,张仪秀收了脸上的笑容:“剪秋,我们宫里可还有核桃吗?”
“有的。娘娘是想吃核桃了吗?奴婢这就去剥核桃。”
“本宫不吃核桃,不过是见几个孩子学习学得辛苦,想让几个孩子吃一些核桃补补脑子罢了。”张仪秀慈祥的笑着,“你去把咱们宫里面所有的核桃都给余答应送过去,让她帮本宫把核桃全都剥出来。“
“是,娘娘。那要不要……”
“只送核桃,不必拿核桃钳子了。剪秋,你亲自去盯着余答应,让她一个人用手剥完所有的核桃;江福海,你和剪秋一起去。你们两个顺便去瞧瞧余答应是不是闲暇的时候会责打无罪的宫女和太监。”
“是,奴婢/奴才遵旨。”
钟粹宫虹霓阁内。
“余小主,”剪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余答应,“奴婢与江公公是奉着皇后娘娘的旨意来的,还请小主开始剥核桃吧。”
“这……连个核桃钳子都没有,本小主怎么剥嘛。”
“余小主,皇后娘娘说了,让您啊,用手剥。”
“用手剥?要剥多少啊?”
剪秋吐出两个字:“全部。”
“这核桃这么硬,皇后未免也太……啊!”
随着“啪“的一声响,余答应的左脸颊就这样瞬间肿了起来。
“称呼皇后娘娘不用敬语,该打。”
余答应捂着左脸颊:“你!你这个件婢!!你竟然敢掌掴本小主!!!”
说完,余答应就高高的举起了手,就要掌掴剪秋,结果却被江福海牢牢的攥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而剪秋则是掌掴了余答应的右脸颊:“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随着又“啪”的一声响,余答应就这样被剪秋给打成了珠头——她的右脸颊也肿了。
“你!你们……”
“余小主,您还是赶紧剥核桃吧。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不剥核桃,奴婢和江公公可是有的时间陪着您慢慢耗。余小主,您请自便吧。”
“这么多的核桃,本小主只怕是把手剥烂了也剥不完啊。”
“哟,余小主这是想耍懒骨头了?”
“余小主,您不是一向对皇上很上心的嘛,那想必对皇上膝下的几位阿哥与公主也是很上心的吧?这阿哥与公主学习辛苦,要吃核桃仁补补脑子。所以您这么一双手烂了又算什么啊?余小主,您说是不是啊?”
余答应气愤不已,但如今剪秋与江福海把皇帝都搬出来了,只好憋着一肚子的火用手剥核桃。
待到核桃全部都剥完的时候,余答应的一双手早就已经被鲜血给染红了。
“既然小主已经剥完了核桃,那奴婢与江公公就先告退了。”
剪秋与江福海端着剥好的核桃仁还没有出虹霓阁的大门,身后就传来了宫女的哭声以及余答应气急败坏的声音:叫你猖狂!叫你猖狂!!我叫你猖狂!!我叫你猖狂!!!”
剪秋与江福海互相对视了一眼,就把核桃仁放在一边,两个人又一起往回走……
第二日一大早,后宫诸位嫔妃便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收到了几条皇帝的圣旨。
皇帝的第一条圣旨是放欣贵人与刘常在出慎刑司。欣贵人享用嫔位的待遇,迁居储秀宫燕禧殿,是为一宫主位;刘常在因为在慎刑司中昏倒而被章太医诊断出有孕一个月被皇帝晋为“贵人”。
“贵人刘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嫔妾承教于皇后,不胜欣喜。”
与此同时,莞答应也在刘贵人被诊断出来怀孕的雍正二年四月份痊愈了。
张仪秀见莞答应病好了,就让敬事房呈上了莞答应的绿头牌。
当天晚上,莞答应侍寝。
许是因为张仪秀有些吓着她了——张仪秀在请安的时候很直接的告诉了所有人她是如何惩罚余氏的,莞答应这一次倒是没有对皇帝说出什么“龙凤花烛”、“白头偕老”的话,而且许是因为纯妃还活着且又有了甄答应,皇帝也没有带甄嬛去汤泉行宫沐浴,两个人就这么平安无事的度过了一晚。
莞答应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女子,在侍寝三天之后,莞答应被皇帝晋为“常在”。
“莞常在甄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婢妾承教于皇后,不胜欣喜。”
莞常在来得早,又因为位分坐在后面且始终低着头,故而纯妃也不知道莞常在的模样。
而此时的刘贵人有孕三个月,胎气也慢慢得稳下来了。
皇帝的另外一道旨意倒是和余氏有关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答应余氏,心性歹毒,以下犯上,责打无罪宫人,毫无怜悯之心且屡教不改,着降为官女子,迁居永巷,无诏不得出,钦此。”
“这……这永巷怎么都没有人收拾一下啊?”
“小主啊,这钟粹宫虹霓阁您是住不下去了,如果不是皇上念着旧情,我看啊,您就应该去住那去锦宫了。您呢,也不要嫌弃了,自己收拾收拾住下吧。”
余官女子赶紧褪下了手腕上面的白玉镯,并把镯子塞进了对方的手里:“公公,麻烦你就让我见一下皇上吧。皇上……皇上一定会原谅我的。”
那个小太监又把白玉镯给退了回去:“你想见皇上啊?皇上如今还不想见你呢!你也莫要来找奴才。咱们呢,都是由厦公公吩咐的。奴才知道小主您啊心气儿高,最是瞧不起咱们这些阉人的了,咱们哪里配伺候您啊?”
余官女子拼命的摇头:“不……不……不是的……不是的……”
“哦对了还有,那宫女花穗与太监小印子身上啊都是小主您留下来的掐痕。皇后娘娘说了,要让小主您啊抄写这宫规、《女则》和《女训》各一百遍呢,还说小主您啊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出来,要是抄不完的话,您啊也就不用再出来了。奴才言尽于此,先行告退了。”
说完,那小太监便把宫规、《女则》和《女训》放在了桌子上面,转身离开了。
随着“吱呀”一声,余官女子所在地方的大门便被关上了——外面还传来了锁门的声音,只留下一个余官女子在里面哀哀哭泣咒骂不止。
往常还有宫女花穗与太监小印子给她做出气筒,如今也没了。
余官女子家世世代代都是宫女太监,所以余官女子也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换句话来说,就是余官女子如今也算是彻底的废了——大字不识一个的余官女子却要被罚抄写宫规、《女则》和《女训》各一百遍呢。
这对于余官女子而言,简直就是如同让那太阳从西边出来、东边落下,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余官女子倒台,后宫里面的所有人得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她实在是太不得人心了。
包括她投靠的纯妃,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个余官女子实在是太蠢了,万一被她拖累的话……
纯妃自己还想着多活几年呢。
俗话说得好:“不作死就不会死。”,余官女子却始终是在作死或者是准备作死亦或者是已经作过死的路上,因此落得如今这般的下场也属实是算得上是自作自受、自食恶果了。